終於,再航行四十八小時就可以到香港了,薛登再也按捺不住,勉強壓抑自己一貫的驕傲,寫了一張短箋給艾珈妮。
那真是夠短的,上面居然只有幾個字:「我必須見你!——薛登」
趁大家去午餐的時間,他把它塞進艾珈妮艙房的門縫中才去用餐,果然像平常一樣,她沒有出來用餐,而且他注意到她的空位已經移開了。
在他的生命之中,可說一直既是個獵者也是個被獵者。
他經常被一些自己並不感興趣的女人追逐,但對他有興趣追逐的對象而言,在情場上一直是無往不利。
現在,對艾珈妮這個他想追逐的、十分特殊的對象而言,他卻對自己懷疑起來。
雖然自己不肯承認,他卻在熱切地等待著,盼望著艾珈妮的回音。
午餐回來,仍然毫無動靜,夜晚來到,他又到甲板上散步,等了很長一段時間,依然不見艾珈妮倩影,他懷著失望的心情回到自己艙房,打開門,赫然在地上發現了一張小小的紙條,上面只有一個字:「不!」 凝視著它,許久、許久……他的嘴唇縮緊了。
他沒有想到自己會敗得這麼慘!
在印度的他曾追捕到俄國的間諜,也曾克服過無以數計的危險,九死一生的旅途中還包括越過冰雪覆蓋的阿富汗山巔,沒想到現在卻被一個他感興趣的小女孩擊敗!
「隨它去吧!」他告訴自己。
船愈來愈接近香港,他感到一旦艾珈妮跟著住進軍部分配的將軍官邱以後,奧斯蒙夫人更成了他接近她的一道多刺障礙。
是在船上的最後一個晚上了,薛登到三等艙向菲弗太太告別。
菲弗太太對他一路好心照屈十分感激。
「我希望以後不要再上船了,爵士,」始說:「如果菲弗再派到其始末開化的地區,我也不要跟他去了。」
「現在,菲弗太太,」薛登安慰她:「你我都知道菲弗不能沒有你,此外孩子也會想爸爸的。」
菲弗太大虛弱弟應了一聲,薛登相信以後菲弗再奉調到別地時,她一定仍會盡為人妻的責任。
他給她一些錢為孩子買禮物,才告辭而去。
沿著狹窄的扶梯爬上二等艙,就在他要繼續往上爬時,往下望去,只見遠遠的走道那頭出現一個身影,向他這邊走來。
他等了一會兒,才確定那是艾珈妮,於是大踏步弟向她走過去。
她低著頭走,顯然陷入深思,一直都沒看到他,直到發現有個人影擋住去路。
她的險上透著驚奇,微微喘著氣。
「我一直想看到你。」他說。
「我……我很你。」 「稱為什麼要躲著我?」 她想說自己並不想躲他,但一看到他的臉,到嘴邊的話又嚥了下去。 「我們有很多要談的,艾珈妮。」他靜靜說著。她沒注意到那是他第一次叫她的教名。
「我要……去清行李了。」
「我想你一定清好了,」他回答:「而且那根本不是重要的事!到了香港以後,我怎麼才能見到你?」
「你不能來找我!」她回答:「伯母不會准你來的,而且……我也不想再見到你!」
「你說的是真的嗎?」他問。
不論她的語氣有多堅決,當她掐頭看到他的眼睛,就感到自己還是軟弱的,他太靠近她了。他的身軀顯得那麼巨大,似乎要淹沒了她,要從他身邊逃開都不大可能,更令她不安的是自己並不真想逃開。
她狂亂地告訴自己,現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從他身邊逃開,但她根本無法移動,甚至難以呼吸了。
他的眼睛凝視她,再一次讓她覺得自己似乎被他催眠了,不由得的靠向他。
甚至他的手臂還沒環繞她時,她感覺自己就要被他溶化了,傷佛在無意識的狀態中,兩個人都恍恍惚惚的,不知何時她緊緊靠著他,他的唇吻上她的。
就像以前在書房一樣,他又親吻著她,但現在他的唇更迫切、更有力,艾珈妮覺得他完全擁有了她,她不再是自己,成了他的一部分。
溫暖的火焰在她心胸悸動,一直上升到喉頭,然後又很快的燃燒,在她的唇邊跳躍,也在他熱情的唇下放出交迸的火花。
艾珈妮不知道他們究竟站在那裡吻了多久。
整只船似乎消失不見,連引擎的聲音也聽不到——只有她內心深處響起的悠揚樂聲,構成她的世界。
一切都不復存在,不復遺留,只有他喚起她那美好的、心醉神迷的感覺,莊嚴而又神聖。
她覺得他的手臂環繞得愈來愈緊的時候,突然像從遠方傳來一陣嘈雜聲,夾著一些男人的笑聲,一夥客人從船上大廳湧了出來。 薛登慢慢地、很不情願地鬆開了她,那些人走近的時候,兩個人正巧分開,站在走道的兩邊,在他放開她時大概有人見著了,走過去時還露著好奇的眼光望著薛登。
他們大約有十來個人,幾乎成一列縱隊,女土用手輕提長裙的下擺,男士的手插在褲袋裡,大概是聚會剛剛結束。
艾珈妮就在這個時候,很快地跑到上一等艙的扶梯,薛登只在匆勿間看到她裙影一飄,就不見了蹤影,雖然他很快跟了上去,卻太遲可!
—清晨時分,奧瑞斯夏號終於到了維多利亞港口,艾珈妮第一次看到香港。 從江太太那裡,從船上圖書室的一本歷史書中,還有最先從伯父那裡聽到的一些敘述,她對香港有了些瞭解。
她知道香港在一八四一年第一次被英國佔領,一八四三年,中國政府在南京條約中宣稱永遠割讓給英國。 當時,英國外交部長柏密爾斯頓爵士認為這塊佔領地「全然末開發」,對香港極為忽視,稱之為「貧瘠之地,八乎連房子都不能蓋」。
維多利亞女王卻認為他說的是個笑話,寫了封信給她的舅父,比利時的裡奧波德國王,說道:「亞爾伯特對我們得到香港這個島嶼非常高興,我們認為應該將港口命名為維多利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