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了,親愛的!一切都過去了,你安全了!」薛登說著,取卞她的修女頭巾,摔到地上。
「我……我身上……很髒!」艾珈妮有點語無倫次。
「就是你從頭到腳都是泥我也不會介意,」薛登說:「不過我知道你想梳洗一下換件衣服,你需要的東西在隔壁的艙房裡,這樣吧,親愛的,等你收拾好了我們再談。」
她只是望著他,頰上淚痕斑斑,長長的睫毛上也閃著淚光,但唇角卻帶著一抹微笑。
「我愛你!」他靜靜地說,帶她到隔壁艙房。
「不要耽擱太久!」艾珈妮關上房門時他說。
這間艙房的佈置都是歐洲風味的,只有牆上的圖樣是中國式的。
牆角有一個梳妝台,艾珈妮從鏡中看到自己的德性時,不由得恐怖地叫了一聲。
她臉上髒兮兮的,手上更髒得無以復加,修女服上沾了很多泥土和枯葉,包頭巾的髮夾松掛發上,一頭散發垂向肩後。
她幾乎不能忍受自己這狼狽相,很快脫下那原不屬於她的,她深惡痛絕的修女袍。
盥洗台裡,冷熱水都準備好了。
她上船以後,船很快向前航行,她知道他們離開了澳門,離開那個她原認為會禁錮她一生的監獄。
洗乾淨、擦好身子後,她四處望望,薛登說需要的東西都為她準備好了。
她希望衣櫃裡能發現一件衣服,走過去打開,不禁又諒又喜地喘著氣。
那裡掛著三件連身長裙!
一件是深玫瑰紅的,裙據拖得長長的,後面還飄著輕紗,配著同色的緞質蝴蝶結。
另一件玉綠色的使她想起江先生家晶瑩的美玉;第三件則是一件晚禮服——真是她從來未見過的最美的一件——是藍八哥的鮮藍色。
還有一些的絲質內衣,上面繡了花,顯然是中國女人的巧手繡成,真是精美的藝術品。
艾珈妮穿上內衣,整理頭髮,好在戴了修女頭巾,爬地道時沒弄髒什麼。
她穿上那件玫瑰紅的長裙,竟然非常合身。
「他怎麼知道的?怎麼做得那麼合身呢」她奇怪著。
也許是薛登在江先生的帆船上找著的吧?為了換上凱瑩的中國服裝,她把原先那件脫了擱在船上。
穿著停當,她站在鏡前顧盼一番。
深玫瑰紅的衣服使她的皮膚看去象木蘭花似的瑩潔,她的頭髮散放著藍紫色的光暈,她的眼睛亮如星辰,有一抹醉人的神采。
打開門,到薛登艙房,她心中的快樂真是難以形容。
薛登站在窗口,澳門漸漸消失在遠方。
艾珈妮進來時,他轉過身;他們的眼睛相遇,想再移開都不可能。
最後,艾珈妮顫抖地說:「我是在……做夢嗎?」
薛登走向她,擁她入懷。「我要讓你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你怎麼找到我的?你怎麼知道我在那裡?」
他沒有回答,只是彎下頭搜尋她的唇。
她覺得記憶中的震顫又湧上來,比往日更奇異、美妙。
這就是她夢寐以求的——認為今生今世再也得不到的愛!她自由了!她安全了!
她情不自禁地愛他,自覺成了他的一部分,她的唇屬於他,她的心整個交給他。
薛登抬起頭,深深地歎口氣:「過去這兩個鐘頭真沒想到是我一生中最害怕的時候,怕你就此離我而去,怕在最後關頭有什麼變故,更怕你不像前些天一樣到庭院裡散步。」
「你怎麼……知道?你怎麼……發現的?」
他笑了,扶著她坐到沙發上。
「我們彼此有很多話要說,」他說:「首先我要說我愛你,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我們盡快結婚!」
「我們能……這麼……做嗎?」
她突然害怕得顫抖起來,怕他們回到香港以後公然和伯父衝突。
他好像知道她的心事;平靜地說:「我們正在往新加坡的路上,親愛的,一到那裡我們就結婚,我不能再等待了,我要你屬於我一個人。」
「我們能……結婚嗎?」艾珈妮很緊張地問:「不要我的監護人……允許?」
「新加坡的主教是我的老友,」薛登回答:「你只是個孤兒,親愛的,我知道如果告訴他事情的經過,他會非常樂意我們結合的。」
「但弗德瑞克伯父……」艾珈妮支支吾吾地說。
薛登又露出了微笑:「一旦你成了我的妻子,你真以為將軍還會干涉或反對我們的婚姻嗎?他憑什麼理由?除非他打算公開他極欲隱藏的痛苦秘密,宣稱你不適合做新娘!」
艾珈妮覺得自己在發抖,緊緊抓住薛登。
「那個……秘密……」她又口吃起來,
「一旦和我有關連就不再是秘密了,」薛登溫柔地說:「親愛的,我知道你父親怎麼死的。」
「你……怎麼……知道的?」她低聲問。
「當你告訴我他死於傷寒時,我就懷疑你說的不是真話。」
他笑著說:「你真不是個善於說謊話的人,親愛的,對這點我可說很高興。」
「但——但是,你怎麼發現……真相的?」
「我想你和你伯父一定忘了,在印度要隱藏什麼秘密刻不容易,」薛登回答,「和我們一起在奧瑞斯夏號上的,有位同事菲弗中士的太大和孩子。」
他停了一會兒,又說:「在船遇到暴風雨的時候,你帶著玩的那群孩子中,就有他們的四歲男孩和三歲女孩。」
「我……記得……他們。」艾珈妮說.
「就我所知,菲弗中士在印度和你父親的軍團駐紮在同一地區,他告訴我,香港有一個印度兵在你父親下面服役過。」
艾珈妮抬起眼來,望著薛登。
他繼續說:「那個印度兵告訴我,你父親在軍團中備受愛戴,他也談到史都華團長劣績斑斑,他一直奇怪,奧斯蒙少校怎麼會在射殺野獸時意外喪生?他說:『奧斯蒙少校喜歡動物,在他下面這麼多年,我從沒聽說他殺害過一隻動物。』」
艾珈妮模糊地應了一聲,把臉伏在薛登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