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裡的一個洞?」公爵重複道。
他明白了,說:「我想,你指的是教堂的地下室吧?」
「快,先生,救救他!請救救他!他在哭,我真替他擔心!」
公爵躍下馬,把馬撂在那裡。他知道馬會自由自在地吃著院子矮牆外面的雜草的,只要他一吹口哨,馬就會過來。走過人行道,他急沖沖奔向教堂。
聖壇前透出亮光,教堂裡以及貞德塑像前都閃著蠟燭光。
公爵快步走到離西門不遠的地下室的開口處。如他之所料,開口處的鐵門與教堂的石頭地齊平。門開著。
他把頭伸進黑暗中。身旁的小女孩說:「他在哭,先生。現在他沒哭了,也許他死了!」
「不,當然不會的!」公爵安慰說,「也許他受傷了。」
說著,他開始爬下附在牆邊、通向地下室深處的木頭梯子。下了約八英尺,又往前走了一點,地下室越來越窄,天花板變得越來越低了。
可是,沒有看見男孩的蹤影。
他慢慢朝前摸索著,眼睛睜得大大的,突然聽到頭頂「呼」的一聲巨響。
他大吃一驚,地下室的門關上了。
「把門開開,」他大聲地說,「我什麼也看不見。」
沒人回答。使他大為驚訝的是,他聽到鐵栓上栓的聲音。有好一會兒,他以為自己弄錯了。後來在黑暗中,他聽見了水的聲音。雖然這令人難以相信,他意識到上當了。
地下室在大革命時期曾被用來收藏城堡的各種珍品。珍品放在牢固的盒子裡,地下室裡灌滿了水,這樣,敵人或小偷就認為不值得再深水處搜索了。
現在,公爵意識到,如果有人——不難猜出是誰策劃的——把他關在裡面後,往地下室灌水,他一定會被淹死的。
他站著沒動,考慮著他的所有位置,想辦法如何把自己救出去。
他知道地下室的盡頭有一個出水處。可是,他記得出水處不大,很難爬出去。事實上,他還記得,當他還是孩子時,他的一個朋友曾開他玩笑,把他鎖在裡面,他想爬出去,卻沒有成功。
「我怎麼辦呢?」他自問。
為了證實他沒有搞錯所發生的事情,他順著木梯爬了上去。到鐵門時,他伸出一隻手臂去推它。鐵門的確被閂上了。他知道,無論怎麼樣使勁,也不能把門推開。
這時,他才大聲呼叫:「救命!救救我!救命!」
沒有人應聲。
在晚上的這個時候,他的私人牧師一定早已作完了晚禱,回到城堡內不太遠的住處。
這裡常常有一些村民以及修女來祈禱,可是由於從樹林到教堂的路很陡,這個時候他們是不會來的。從城堡的另一邊,沿著馬車道上來更遠。
公爵站在梯子上,把門推了一次又一次,結果發現:推倒一座石牆也要比打開這個上了栓的鐵門要容易得多。他意識到腳下的水漫得越來越快了,出乎他的意料。
他想,想把他置於死地的那個人一定是把年代已久的閘門搞壞了。水直往裡面湧,估計已有一英尺左右深了。要不了多長時間,水就會漫到他的肩膀,淹沒他的頭頂。
在絕望中,似乎為了證實自己是對的,他爬下樓梯,發現水都快齊他的馬靴深了。
他脫下衣服,扔到一邊,再次爬上梯子,更加猛力地撞擊著上了栓的鐵門。
他再一次喊救命時,腦子裡浮現出尤莎的身影。
他記得她是能看透他的心事的。
他心裡想,要想得救,唯一的機會是她是否能夠聽見他對她的呼喚,能否意識到他處在危險之中。
「救救我!救救我!」他大聲呼叫,似乎覺得自己全部的身心正在向她飛撲過去。
「救救我,尤莎!救救我,我不想死!」
這是他發自內心的呼喚。他還祈禱著:「上帝,讓她聽見我的呼喚吧!」
從外祖母的房間出來後,尤莎在緊靠她的臥室的閨房中度過了整整的一個下午。
她靜靜地坐在那裡,無心顧及芬芳馥郁的鮮花,也無心觀賞小巧舒適的房間。她渴望得到英國的平安生活,渴望飛到她出生並與父母一道度過幸福時光的屋子。那裡的一切安然靜謐。她想,一旦回去了,她會感到極為安全的。
她就會忘卻昨夜的恐懼,忘卻女巫們的狂呼亂叫,忘卻季蕾·得·薩隆的兇惡目光。她祈禱,那種在召喚撤旦時產生的,她所感覺到的兇惡氣勢會從她腦子裡抹掉。
然而她知道,從此以後每當她讀到或聽到女巫們的事情時,她就不可能不感到對她們的恐懼會像閃電擊中她一樣。
「媽媽,只要我回到爸爸的身邊,我就會安然無事的。」她默念道。
她感到看見了母親的微笑。她閉起眼睛,孩提時代在母親膝下祈禱的情景便歷歷在目。過了許久,她才意識到她已經呆了整整一個下午,她得馬上更衣吃飯了。她知道她必須下樓到餐廳去,表現得若無其事一樣。
可是她怕見到公爵。
他請求她嫁給他,可是她怎麼能夠嫁給一個曾經迷戀妖精的人呢?她還記得季蕾·得。薩隆說過,公爵是她的,她絕不會放過他的。尤莎肯定那是千真萬確的。儘管眼下他與那妖精斷了關係。可是妖精終究要佔優勢的。
「我一定要回家去!」尤莎反覆默念著。
她知道這等於臨陣脫逃,可是又有什麼法子呢?
突然,她聽見公爵在呼叫她。這呼叫聲似乎一絲不假,使尤莎不再想自己的事,而是豎起耳朵來聽了。
可是什麼聲音也沒有,她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她想,也許是她的心靈感到了他的呼喚,而不是真的聽見了他的聲音。然而,他的呼喚那麼清晰,那麼有力,在她的心靈深處迴響著。
「我在做夢吧!」她心裡想。
可是她知道,一定是他的思想對她產生了感應,就像他們在一起時她能夠聽見他的話那樣。
「即便他需要我,我也不去他那裡。」她高傲地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