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黑暗中被吵醒了。
睜開雙眼,她心裡渴望著還能回到剛才的夢中,這時窗上突然發出卡嗒一聲輕響,好像是石頭打在玻璃上的聲音,她急忙起身,拉開窗簾朝下望。 天快亮了,星星都己隱去,地平線上微露曙光。
她向下看,發現吵醒她的竟是德柴爾!她把手指放在唇上,示意他不要出聲,然後匆匆披上一條緞子披肩,穿上拖鞋,打開通往樓梯的門。
她非常擔心唐佛會發現德柴爾,可是等她走到樓梯口,卻看見他已經坐在一張高背椅上睡著了。
羅伊斯頓夫人躡手躡腳地走下樓梯,穿過大廳進了起居室。反手把門關上。
她走到窗前,打開一扇窗子,看見德柴爾仍然抬頭望著她臥室的窗戶。
她向他吹了聲口哨,他立刻驚覺,很快就爬進了起居室。
「發生了什麼事?」羅伊斯頓夫人的聲音壓得很低。
「他們把主人抓走了!」
「誰?是什麼人?」
「我不知道,夫人?」
「是怎麼回事?把詳細情形告訴我!」
「他正在旅社裡睡覺,他們突然衝了進去。」
「他們是誰?」
「是三個男人。」
「是軍人還是警察?」
「我想都不是,夫人。他們走的時候我看見了,我覺得他們好像是僕人之類的。」
羅伊斯頓夫人非常平靜:「繼續說下去。」她催促著。
「我聽見他們走進主人的房間,但是他曾經一再吩咐我,萬一發生了什麼事,叫我千萬不要插手,而且要裝做不認識他,所以我就在外面偷聽,他們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聽得一清二楚。」
「他們說些什麼?」
「他們把他叫醒,說他是強盜。他大笑著說,他只是個旅客,而且經常住在這間旅社裡,他們一定是弄錯了。」
「然後他們怎麼說呢?」
「他們開始搜他的房間,我聽到他們翻箱倒櫃的聲音。」
「那麼他們有沒有找到什麼?」
「找到了夫人您的戒指。」
羅伊斯頓夫人驚叫了一聲。
「還有別的東西嗎?」
「沒有了,夫人。」
「後來怎麼樣?」
「他們問他的名字,但是他不肯說。」
「你能確定?」
「是的。接著他們又問那枚戒指是怎麼來的,他說那是他自己的事。」
「然後呢?」
「他們叫他穿上衣服,就把他帶走了。」
「騎馬?」
「不,他們有馬車。」
「你知不知道他們把他帶到那裡去了?」
「知道,夫人。我跟蹤他們了。」
「他們到哪裡?」
「到主人搶您首飾那晚舉行舞會的那間大房子裡去了。」
「馬歇爾爵士的府邸!他們就把他留在那裡了?」
「我想他們一定是把他關起來了。然後他們三個全上了馬車離開了。」
「然後你就來告訴我了?」
「是的,夫人。我覺得這是最好的辦法。」
「你做得很對,德柴爾。」
一陣虛弱突然向她襲來,她覺得自己要昏倒了。她緊緊抓住窗沿,不斷地告訴自己:她必須去救他……她一定要救他!德柴爾目不轉睛地望著她,曙光照在他的臉上,她看見他焦灼的神色中還混合了一份天真的信任,彷彿確信她絕不會背棄他的主人。
羅伊斯頓夫人手托額頭盡力思索著,但是腦子裡卻像塞滿了亂絲,無法整理出一個頭緒。
她記起賈士德爵士說要擬定個計劃取回艾薇爾的項鏈的時候,他臉上的那種表情。
他灰色眼睛裡流露的堅定信心,使她知道她用不著害伯,他一定會成功的。 「告訴我……我該怎麼做……告訴我!」她在心底哭喊著。
突然,彷彿是他回答了她的問題,整個計劃的每一部分、每個細節都清清楚楚地出現在她腦海裡。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她會盡全力去做的,只要時間還來得及。
「你知不知道傑克睡在那裡?」她問德柴爾。
「知道,夫人。他告訴我,他就睡在進口第一個馬廄的對面。」
「對,你去叫醒他!」
「是的,夫人。」 「告訴他,六點鐘的時候,把我那輛輕便的密閉旅行馬車還有四匹馬準備好。」
「離現在大約半小時,夫人。」
「對,我只要他一個人替我駕車;告訴他,隨便他向漢克斯跟其他僕人怎麼解釋,反正到時候不要有第三個人在車上。」
「是的,夫人。」
「還有,你要把你主人的馬準備好,牽到昨晚我們晚餐的空地上去。這件事要盡快辦,以防他們到旅社去做進一步的搜查。」
「我懂,夫人。」
羅伊斯頓夫人伸手去關窗戶。
「您想您能救得了他嗎,夫人?」這是一聲熱切的呼喊。
「我會祈求上帝幫助我們。」羅伊斯頓夫人說完,就關上了窗戶。
七點剛過幾分,一輛馬車駛到馬歇爾爵士府邸的大門口。一個僕人詫異地奔下台階,打開車門。
羅伊斯頓夫人從車裡走了出來,身上穿著藍色的絲織外套,上面綴了白色的流蘇;帽子上的駝鳥毛迎風飄揚。
「我要見爵士大人。」她告訴匆匆迎向大廳的管家。
「大人還沒有下樓,夫人。」
「請你轉告大人,就說羅伊斯頓夫人非常抱歉這麼早來打攪他,不過她有非常重要的事,必須立刻見他。」
「我會把您的話傳達給大人的。」管事說。
他把羅伊斯頓夫人引進一間舒適的客廳。
她在室內坐立不安,來回走動著,雙手不時無意識地撫摸桌上的畫片和鼻煙盒。她不斷看著壁爐架上的鐘,大約十五分鐘後,門終於開了。
衣著十分時髦的馬歇爾爵士帶著滿臉驚訝的神色走進屋裡。他是個中年男人,身材略微發胖,羅伊斯頓夫人知道,他對自己的社會地位及名譽聲望非常引以為傲。
她向他屈膝行禮,而他只草率地吻了一下她的手。
「夫人!這真是個大大的意外!」
「請原諒我這麼早來打攪您,大人,」她說。「不過,您一定也知道,如果不是為了非常重要的事,我是不敢來拜望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