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動的拿出手機,她差點就要按下那個想也不用想的號碼——但才按了一個鍵,她又像是被電擊到般,猛地把手機遠遠甩開——幾乎要摔壞的力道。
是的,她是怕寂寞。
怕到需要有人在身邊陪她,是精神上的依賴,而不是愛……
到頭來她還是必須面對自己懦弱的事實。
失去那麼親近的朋友令人心痛,山路變得一片模糊。終於再也忍受不住的,她把車停下,在駕駛座上哭得不能自已。
失去曾實令人痛苦。不管失去一個愛人,或失去一個朋友,道理都是一樣的。
突然,車窗上有人急促敲打的聲音。以為自己擋到路,她連忙道歉:
「對不起,我馬上就開走——」 她低著頭就要離開。
但她才剛踩油門,原本在車旁的高大身影猛地撲到她的前車窗上來!
她被這麼瘋狂的行為嚇著了,猛踩煞車到底,驚魂不定的她還差點撞上方向盤。
當看清來人長相時,安雲雅徹徹底底的愣住了。
窗前俯下身的男人,正用一雙熟悉的細長黑眼,隔著玻璃定定看著她。
她張大了嘴,忘了合上。「ㄕ……」連聲音也無法順利發出。
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他!
對方皺起眉,走到車旁再度粗暴地敲她的窗,彷彿很不滿這道玻璃所隔出的距離似的。
她的手自然去按下車窗,空氣裡馬上傳來陌生的煙草味。
「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劈頭就是極不客氣的語氣,仍是那乾澀低啞的嗓音,跟嚴厲的臉色。
她心猛地一驚。
「對不起!我擋到路了……」她縮了縮肩。她怎會天真到還以為他可能是來敘舊的呢?心情極端混亂的,她下意識又慌張的放下手煞車——想逃。
他卻猛地半個身子都探進車內,長手粗暴的拉起她的手煞車,使得才稍微前進一些的車子立即停止。
「你到底在搞什麼鬼?!」他再次暴吼出相同的話,跟剛才不同的是,這次他的臉就在她正前方,肩膀還卡在窗上,聲量近距離加大。
被他突兀動作嚇到的她,不由得往後退到最底——最底也只是陷在車座裡而已。
他瞪了一眼避他如蛇蠍的她後,高大的身體又擠出了車外,然後把她的車門打開,就站在車門旁等她。
「你……?」
就在她還搞不清楚狀況時,他臉色就像半山腰的天氣般,毫無預警的迅速轉壞——以往的記憶霎時重現,她知道若不如他意,就要變天打雷了!
她只好趕緊走出車來。
他隨即探身取出她的車鑰匙,落鎖、升窗、設定防盜,然後再把鑰匙收進自己的西裝口袋裡,整個動作一氣呵成。
「你拿我的鑰匙做什麼?」
她瞪大眼叫,但他已逕自朝前方走去。這麼多年了,他仍是那麼我行我素。她只好跟上他。
「你……喂!把鑰匙還我。」
他在一輛未熄火的藍色別克轎車旁停下,幫她開了車門,用意很明顯。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我還有事,你……快把鑰匙還我。」說來說去仍是這句,因為她實在不知該對突然出現的他說些什麼。
「上車。」
一貫不多加解釋的作風,倒像是旁人非聽不可似的。但她不。以前的乖乖聽話帶給她多大的教訓、與被誤解。
「不要。」她說。
然後是大眼瞪小眼的對立,好熟悉的情景又重視。她忍不住脫口問:
「『襪子』它好嗎?」
見他瞇起眼,她才忙改口:「不、我是說……『黑熊』它還好嗎?」
一聽到「黑熊」兩字,他的眼神才沒那麼銳利,回答說:「好。」
他以單字回應,教問話的人難以接續,感覺卻又那麼熟悉。他多年來仍沒有太多的改變,她莫名有種微微的安心。
石景霆……沒想到這麼快就再遇到他。不是說好下次要從容以對的嗎?考驗馬上就來了。
她現在還怕什麼呢?他已經有女朋友了,還是那麼美麗的美女,難道她還怕他糾纏不情嗎?若是的話,這層擔憂也未免太自我膨脹了。也許他此刻內心還在懷疑自己從前眼光怎會那麼差呢!
決定要成熟以對後,她也隨遇而安,安之若素的坐上他的車了。
車子平穩的在山路上行駛,看來他也是要上山的。安雲雅直到現在還是不敢相信自己正坐在他的車上。他們九年沒見過面,卻在短短的兩天裡碰上兩次,真不知上天是怎麼安排的?
「你剛才在哭什麼?」他單刀直入的問。
她沒想到他有看到剛才的事。「……沒什麼。」
「你剛才在哭什麼?」他執著的又問了一次。
她差點忘了他的任性——別人問他他可以不答,隨他高興;但若他問別人別人就一定要作答,否則他就要不高興。
但……為了振邦。這句話若真講出口的話,她可能又要哭了吧?
「不能講……」她搖頭。
「沒什麼不能講的。」說的好像他們是昨天才分開的好朋友似的;他們之間既沒有歲月的距離,也沒有決裂的不歡而散。
一想到當時的那番話,她又良心不安起來。
「那個時候……對不起……」
無頭無尾,甚至連標題也沒有的話,他卻彷彿理所當然沒的接了下去:
「要是我遇到你這種情形,早就打電話報警了。你不用客氣,我的確是變態沒有錯。」
她見他面無表情的側臉,猜測不出他說這番話的用意跟心情,只好保持沉默。
車子來到一個茶館,看來他們的目的倒是相仿。兩人下了車,茶館的人似乎認識他似的,說了句「老位置準備好了」,便任由他進去。
他愈走愈裡邊,看來是早訂好了包廂的位置。
一想到兩人要坐下來面對面聊天,安雲雅心裡就一陣緊張;在外邊還見得到別人,兩人獨處的感覺才不會那麼強烈。她忙說:
「我看……我們還是坐外面好了……」
他卻已掀起了包廂的布簾,大步走進去。她在內心哀號一聲,也只好跟進,低頭脫鞋時卻聽到女人驚訝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