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宋新雨生平沒有什麼大志向,只要能吃飽睡好、在父母呵護的羽翼下一步步安穩踏實地往前走,便覺得非常滿足。
但是,老天爺卻給她出了個大難題!
初二這一年,她的父母在一場交通意外事故中過世,登時,她和就讀小學三年級的弟弟成了孤兒。
怎麼會這樣呢?
宋新雨呆愣愣地望著擺在床頭櫃上全家出外遊玩的照片,父母的笑容仍是那麼的鮮明,很難令人相信他們已經不在這個人世了。
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在她心底盤據著,她覺得這一切彷彿是一場夢,她還未反應過來,所以從聽到雙親意外身故的噩耗,一直到喪事辦理完畢,她始終茫然著一張臉,眼淚掉也沒掉一滴。
唯一的親人秀月阿姨一直勸她別忍著,心裡難過就大聲哭出來,可是,她就是哭不出來呀!她始終不明白,爸爸媽媽怎麼會這樣就不見了?他們不是應該要陪她到長大的嗎?她還沒長大呀!
房門突然發出「咿呀」一聲,拉回她呆茫的意識,轉過頭,一張哭紅了眼的小臉蛋正扁著嘴可憐兮兮地瞅著她。
「姐姐……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睡?」
九歲的宋新陽雙手抱著自己的大枕頭,哽咽地說著。
「上來吧。」
宋新雨移動自己的身子,挪出一個空位來。
宋新陽隨即以最快的速度爬上床,跟著一把緊緊抱住宋新雨,將臉埋在她胸前,嗚咽地道:「姐姐,我好想媽咪呀……嗚鳴……」
宋新雨心疼地輕拍著弟弟因哭泣而抽動不已的小小背脊,安撫道:
「小陽乖,不要哭喔,從今天起,換姐姐當你的媽咪好不好?」
唉!她這唯一的弟弟黏母親黏得非常緊,都小學三年級了,有時候睡覺還硬要抱著母親睡,現在母親不在了,她這個當姐姐的只好暫代母職。
」嗚嗚……可是媽咪留長髮,姐姐沒有……嗚嗚……」
小傢伙哭得眼淚鼻涕齊飛,還不忘心中母親的形象。
「這樣啊……」宋新雨摸摸自己齊耳的短髮。「那好吧,姐姐為了你把頭髮留長,以後都不剪短。」
宋新陽抬起哭得紅通通的小臉蛋,朝她不停地點著頭,一邊還問道:
「姐姐,那我明天可不可以再跟你一起睡?」
「當然可以呀!」宋新雨微笑地回答。
「那後天呢?」「沒問題!」「大後天呢?」「一樣可以啊!」「那大後天的大後天呢?」結果,這一睡就睡了三年,直到宋新陽小學畢業……
第一章
清晨,台北市郊,一棟舊式公寓住宅裡,在一片寧靜中忽地響起一連串驚人的起床號——
「CooDmorning!Goodmorning……」
「起床了!起床了……」
「喔嗨唷勾喳咿嘛嘶……」
三個不同造型、不同語言的鬧鐘齊聲共鳴,鬧熱滾滾,聲音直達雲霄,將窗外電線桿的一群麻雀驚得忙拍翅飛逃。
跟著,上上下下的鄰居也起了一陣騷動,幾個睡眼惺忪的鄰人照例打開窗戶,探出頭來,喃喃抱怨了幾句,卻不見有絲毫實際抗議的舉動,彷彿也很習慣了。
然而,最應該清醒的人卻仍然無動於衷地縮在被窩裡酣眠,顯然,這浩浩蕩蕩的三重奏起床號,對於房裡的夢中人根本起不了作用!
驚天動地的起床號正準備演奏第二回時,便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廚房一路響過來。
「該死的臭老姐,每次都這樣!」
隨著一串氣急的咒罵聲,一名年約二十歲的青年男子,身繫圍裙、手持鍋鏟,忿忿地衝進噪音的發源地。
像拍打令人憎厭的蒼蠅似的,宋新陽大掌連三揮——啪!啪!啪!
屋裡瞬即回歸寧靜,而後怒轉過身,一把掀開薄被——
「喔……」原本怒氣勃發的臉,在視線觸及被下那張酣甜的睡顏時,瞬間轉換,化成柔情萬千。白嫩嫩的臉蛋、長長捲翹的睫毛、長髮如雲地散覆在雪白的枕頭上……這一幅畫面,他不知道看過了多少次,卻怎麼也看不厭……然而,天殺的!眼前這個佔據他所有注意力的女人卻是他的姐姐!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亦或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他——身為人弟,竟對和自己有著血緣關係的親姐姐有著不尋常的感情!不!他絕對不承認自己是變態!
一如以往,每次思及這個無解的問題時,他就變得煩躁而怨恨,一股郁卒之氣理所當然地朝床上那酣眠無知的睡美人發作——就見他緩緩瞇起眼來,唇邊勾起一抹不懷好意的冷笑,而後伸出空著的那一手,緊緊捏住床上人兒小巧的俏鼻!酣甜的睡顏終於有了反應,先是秀致的彎眉皺了幾皺,跟著長睫顫動了數下,而後開始甩起臉來。
然而,不管她再怎麼努力,仍然擺脫不掉鼻子上那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一、二、三……」宋新陽涼涼地喊著數,微挑起一眉,好整以暇地等著看床上人兒能忍到何時。
才數到五,長睫倏然一掀,一雙美麗的大眼成鬥雞狀地盯著鼻前的魔指,一邊還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醒了嗎?」宋新陽慢悠悠地問。
宋新雨可憐兮兮地點著頭。
鉗住她鼻端的指這才鬆開,他站起身,手持鍋鏟指著她道:「趕快去刷牙洗臉,和我一起吃早餐!」
宋新雨摸摸紅通通的俏鼻,偷瞥了一眼床頭上的鬧鐘,忍不住喃喃抱怨:「現在才六點半耶,我不必……」
一道殺人似的眼光朝她直射而來,在那道眼光的淫威之下,她乖乖地嚥下來到喉頭的話。
「十分鐘後餐桌上見。」宋新陽瞇著眼朝她撂下話語後,才離開房間。
他走後,宋新雨頹喪地吁了一口氣,怨歎自己怎麼這麼歹命,平常每天都要提早起床配合小弟的上課時間好陪他吃早餐;現在好不容易他放暑假了,竟然又找了一份在魔鬼補習班當班導師的工作,於是,她的苦難繼續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