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人是不好懂的吧!在迷人的表相之下,他的心藏在沒人看得到的地方……連她也看不到……胸口怎麼突然悶痛了起來……
「月牙兒,你看著我的表情真是有趣啊!若非知道自己長得還不算難看,你眉間的糾結幾乎要讓我以為我的臉哪裡出了問題,才讓你看得如此傷神。」
低柔的男聲夾帶調佩的意味,在她耳畔溫溫揚起,她驀地驚醒,雙頰迅速飛上兩抹淡霞。
「我……我要回房了。」趕忙低下頭去,不甚自在地避開他的眼光,可方踏前一步,他高大的身影即擋在她身前。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呢……這幾天怎麼總覺得你刻意避著我?」悠悠淡淡的語氣好似隨口提起,並不十分在意,微微閃爍的眼波卻又透露了些許不為人知的幽微。
「沒、沒這回事……」
梁善福趕忙道,不想在他面前承認她確實是有意避著他。自那日跟他說了那一番大膽的話,她事後想起總不免臉紅心跳,且暗自懊惱自己到底著了什麼魔,竟會對他說出如同告白般的言語!
撇去從前的記憶不談,她和他仍可說是半個陌生人,她怎會在短短數日裡便對他產生愛戀……那種莫名的心悸的感覺是愛戀吧?不同於她與大哥二哥及鏢局裡兄弟的感情」
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啊……男女之情於她是陌生的,而她從不認為自己是個容易心動的人,這份感情來得太快太唐突了,讓她深感困惑!唉,自從聽了銀霜的話,她的心就開始起了異樣,完全不受自己所控制,十歲前的她,對於荊無極到底是怎生的一種情感?
撇開種種惱人的思緒,她有些無措地盯住自己的腳尖,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才好。
「你說沒有,我自然是相信你的。」荊無極的諸讓她不覺鬆了一口氣。「既然如此,你不介意陪我到園子裡走走聊聊吧?」
他都這麼說了,她還能拒絕嗎?梁善福在心裡無奈地苦笑了聲,隨即跟在他身後往後園走去。
走在他身後,她不由自主地盯著他的背影,他很高,身形挺拔,行走間步履輕盈,散發著一股優雅從容的溫文,雍容中自有威儀……這樣的男子世間該是少有吧,也難怪銀霜會緊抓不放,拿她當仇人看待!
一路靜默無語,除了兩人細微的腳步聲,她只聽見自己比平常稍快且重的心跳聲……她忽然有一種感覺,彷彿她曾經這樣跟在他身後無數次,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吧?
她的過去就像是一團迷霧,她試著回想,得到的卻總是支離的片段,無從串聯。而他,身為她的師父,對於她的喪失記憶卻好似不甚在意,這些日子,他不曾跟她提起從前的事。
他的態度令她好奇,也令她不解。
「荊國師……」她困惑地開口,卻招來他不以為然的一瞥,隨即主動改口道:「小師父……」雙頰微微熱起來,想到他要她直呼他的名……無極……她怕是怎麼也叫不出口。「為什麼你從不跟我提過去的事?難道你不希望我早日找回從前的記憶?」
荊無極停下腳步,而後徐徐回首,笑望著她問道:「你呢?你很想找回以前的記憶嗎?」
梁善福愣了一下。原本她並不十分在意能否找回從前的記憶,但,在明白自己的過往與他密切相關後,她竟變得迫切地想要知道……
「月牙兒,忘記也許反而對你比較好!。」他別有深意地續道:「回憶有苦有樂,一旦你回復記憶,不管好的不好的,全都會一一浮現,你能坦然接受嗎?」
他的話讓她的心驀地驚跳了下!他……是在暗示什麼嗎?
怔忡了好一會兒,她深吸口氣,迎視他的眼;「我不怕!我討厭自己什麼都不知道……」更討厭忘記和他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她凝蹙的眉眼顯得有些固執,荊無極不由得笑歎了聲:「真是傷腦筋啊……你這固執的性子真教人沒轍!」半是無奈,半是疼寵的語氣。
他俊美的笑顏令梁善福心神驀然一藹,好懷念啊……這樣的笑臉,從前她耍鞍拗脾氣時,他總是這麼說她……
「從前你也是這麼說我的……」她不覺恍神哺語。
荊無極聞言,身形微微僵住,唇邊的笑緩緩隱去;「你想起什麼了嗎?」
腦子裡跳躍著零碎的片段,她恍惚地望著他,喃喃道;「你的笑臉……我好喜歡你對我笑……好喜歡跟在你身後—…希望能永遠跟著你……」
藍眸閃過一抹幽光,美麗的唇弧再度揚起一抹溫柔的笑,他伸出長指輕撫她猶自怔茫的小臉,柔聲道:
「你這麼愛跟著我,那麼……我許你跟一輩子,可好?」
迷濛的水眸輕眨了數下,梁善福緩緩回過神,他的話一字字清清楚楚地滲進她腦裡,心驀地狂跳了下,跟著竄上一股無以名之的喜悅。
無暇思索這份喜悅由何而采,她點頭便要應允,不料他卻伸指抵住她的唇——
「如果你恢復了記憶,心意依然不變的話……」
※ ※ ※ ※ ※ ※ ※ ※ ※
荊無極十五歲——
「小師父,等等我……」
嬌嫩的童音自少年身後不遠處傳采,少年微蹙起眉,想置之不理,腳步卻仍是不自覺地緩了下來,身後的小小身影緊追不捨。
「哎喲!」一聲悶喊伴隨身體跌落地面的聲響,少年不由得停住腳步。
徐徐轉身,美麗的藍眸微徽瞇起,冷冷望著撲跌在他面前,正蹶著小屁股親吻大地的小小人兒。
短短的腿兒縮了縮,小手緩緩撐起,不一會兒,小人兒已從地上爬起,朝少年露出一抹憨笑,就見一張圓白臉蛋沾污了好大半,光潔的額頭還擦破了皮,滲出幾許血絲。
少年的濃眉不覺又糾緊了些,心裡頓起浮躁,微慍道:「誰讓你用跑的,這麼摔,不疼嗎?」
「不疼、不疼……一點兒也不疼。」小人兒露齒一笑,舉起小手便要往額頭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