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哽咽著一口吞下這粒殷紅如血、令她斷腸的藥丸。
駱子言緊咬牙根,口中漸漸瀰漫起濃濃的血腥味。他恨自己,若非為了他,胭脂也不會服下那見鬼的忘情丹。
藥丸落肚,前塵過往再也不復記憶。胭脂軟軟倒進凌劍的懷中,不省人事。
「好了,咱們走吧。」
林心兒轉身離去,凌劍抱著胭脂同情地看了駱子言一眼後,緊隨而去。
他們的身形就像一陣輕煙,轉眼就消失在微雨的夜色中。
駱子言靜靜躺在地上,鼻端還盤旋著淡淡的馨香,心卻痛得在滴血。
傷心林,我駱子言若不剷平傷心林,誓不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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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
傷心林中,到處掛滿了大紅的燈籠,貼滿了大紅的雙喜字,鞭炮、鼓樂聲鬧烘烘的,自從傷心林建成以來,第一次這麼熱鬧喜慶。
胭脂端坐房中,任憑侍女細心為她妝扮,她的臉無瑕而美麗,卻毫無新嫁娘該有的喜氣,清亮的眼中隱藏著一抹哀傷。
呆坐菱花鏡前,看著喜娘口中喃喃念著吉祥話,她的心中有種隱約的失落。
著上鳳冠霞帔,頭垂喜帕,手上牽著紅綢,她隱隱覺得可怕。
她不明白她到底是怎麼了,只是深深覺得一陣陣寒冷,從心底最深處不斷湧上,令她的腳步不由得躊躇,舉步維艱。
她不想嫁!只想脫去這身累贅的大紅嫁服,摘去頭上沉重的鳳冠,然後天涯海角永遠的離開這裡。
可是,理智卻牢牢束縛住她的腳步,捆綁著她的身子,逼著她一步步往大殿行去。
大殿上卓然立著的男子是她將相伴一生的良人,可是為何她卻覺得,他並非她真心相許的那個人,在她靈魂深處,似乎遺落了一些比她生命還重要的東西。
她的臉上覆著喜帕,遮去她的目光,在喜娘的牽引下,一步步走向她的歸宿——一個她並不想要的歸宿。
終於她停下腳步,從喜帕下看見一道大紅的長袍下擺,心頭湧起一陣慌亂,一心只想逃離這場令她覺得荒謬的婚禮。
「一拜天地——」一聲高唱震得她渾身輕顫,恍惚有種上刑場的痛苦。
凌劍傲然立在貼滿喜字的喜慶大殿中,觸目所及淨是艷紅一片,他俊朗堅毅的臉龐深沉難測,絲毫看不出情緒,但所有人都瞧得出,新郎官的臉上毫無喜氣,與這火紅的喜堂半點也不相襯。
整座大殿裡只有林心兒秀雅絕艷的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
凌劍木無表情地拜倒,胭脂也在喜娘的攙扶下,盈盈跪下一拜。
「二拜高堂——」又是一聲高唱。
兩人一齊拜向端坐上首的林心兒,林心兒微笑著注視一對新人,鳳眼中閃著異彩。
「夫妻交拜——」第三聲高唱。
凌劍的黑眸中湧出痛苦之色,握著紅綢的右手微微顫抖。
胭脂覆在喜帕下雙眸微微闔上,沒有人看得見她眼睫間隱藏的晶瑩淚珠。她不明白自己為何傷心,出閣乃是女子一生必經之路啊,更何況大師兄一向就待她很好,一定會溫柔待她,她還有什麼可以苛求的?可是她就是止不住盈眶的淚珠。
喜娘對她說過,新嫁娘落淚是不吉利的,會哭壞一生的命運,一世不幸的。但無所謂了,反正這段婚姻本就不是她想要的,不幸就不幸吧,她什麼都不在乎。
握在手上的紅綢微微顫動起來,她可以從喜帕的下端明白,紅綢那端的大師兄已經對她躬下了身,淚落更急,從喜帕下滴落在她火紅的嫁裳上。
凌劍注意到了胭脂裙裾上不該有的濕潤,心頭泛起無邊無際的痛楚。
這一拜下去,一切就沒有挽回了,他無悔嗎?心底滑過胭脂清麗如花的容顏,輕嗔薄怒、軟語輕吟……不,這不是胭脂,而是那張與胭脂相同的容顏!
天,他怎麼會在此時要命的想起不該想的人?一個他以為無足輕重,毫不在乎的人。
想起她在他面前無聲地強抑眼淚,故作堅強,他的心沒來由狠狠一痛,幾乎站不住腳。
不對、不對,與胭脂成了親,他不能再想起阮素梅,否則對誰都不公平。可是越想把阮素梅的身影逐出腦海,她就越是該死的清晰。
胭脂微微顫抖著,就要躬身下拜……
突然,一道纖細的身影被抬進大殿中,灑下一行血跡,還未落地便已氣絕。
大殿中一陣擾攘,所有人都吃了一驚,想不到竟有人敢到傷心林殺人生事,獨有林心兒端坐椅中,一副視而不見的漠然。
大殿門口緩步走進十數人,當先領頭的是兩名軒挺男子,都是一身白衣,渾身散發出凌人的氣勢。
其中一名男子唇邊掛著笑容,陰沉地開口:「傷心林辦喜事,怎麼也不發張帖子給我?林主不會怪我們冒昧,不請自來吧?」
他的嗓音低沉悅耳,令人過耳難忘。
胭脂在喜帕下聽到傳入耳中的嗓音,心頭湧起難以言喻的怪異感受,像是熟悉,又像陌生,這嗓音像一道幽柔的清泉將她全身包裹著,拂過她躁動不已的心神。
忘記所有顧忌,她猛然扯下覆臉的喜帕,紅巾飄落的剎那,她望進一雙黑如子夜的眼睛。
她的心轟然一震,眼前只有這個軒昂的男子,她的眼一眨不眨地與他的目光糾纏,像是已眷戀了生生世世。
「為何傷我侍婢?」林心兒冷然開口,大殿氣氛開始凝結。
「是林主的下人太不懂規炬,非要拒客於千里之外,所以晚輩只有代林主教訓教訓這些下人。」駱子言冷冷回敬。
「無知小輩,居然敢到傷心林來撒野,是嫌命太長了嗎?」
伴在駱子言身側斯文俊雅的男子傲然一笑,「林主且莫言之過早。」
「你是誰?」林心兒的眼冷冷掃向他,在他臉上找到了熟悉的氣質,令她狂亂的氣質。
「晚輩凌康。」
林心兒臉上的寒雪越積越深,冷得所有人寒徹身心。「你是凌霸天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