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莉蓮那個天殺的表姊為什麼說羅太太是個毒龍,比較適合在瘋人院裡管教病人?她甚至惡毒地暗示邁斯遲早也會進瘋人院!這太過可笑了。她真不愧和莉蓮是表姊妹,同樣喜歡誇大、戲劇化。契爾決定現在就到育嬰房去看邁斯,證明甘瓊安錯了。
「克裡維爵爺!老天,你嚇了我一跳,我沒有聽到你進來。」羅太太轉身看到他佇立在門口,連忙行了個禮。「我不知道你回到了莊園,爵爺。」
「我剛才抵達。」契爾道,全副注意力都在他的小兒子身上。邁斯坐在窗邊,注視著窗外,即使聽到了他的聲音仍沒有轉頭。
契爾皺起眉頭,清了清喉嚨。「最近可好,邁斯小子?想念你的父親嗎?」
邁斯轉過頭看他,眨了眨眼後,又轉身望向窗外。
「你是否乖乖的,聽保母的話?」他問,希望能夠得到他的反應。
什麼都沒有;邁斯依舊背對著他。噢,他一點也不喜歡這樣。或許甘瓊安的話並非無稽之談。他對上帝祈禱不是這樣,邁斯只是心情不好在使性子而已。
「告訴我,羅太太,」他示意羅太太跟著他走到隔壁房間。「我不在的期間,我的兒子表現得怎樣?」
「就像天使一樣,爵爺。他乖乖聽話,從不曾惹麻煩──一點也不同於最早的時候。噢,一開始他滿會哭鬧、使性子,但現在都結束了。小爵爺需要的是堅定的管教,讓他懂得規矩。」
「堅定的管教?怎麼說?」契爾淡淡地問。
「堅定得讓小男孩明白他們無法逃避行為的後果,不然他們會一再嘗試。正如我們討論過的,嚴格的時間表和規定,可以讓最不乖的孩子變成溫馴的羔羊,爵爺。」
「不打不成器──這就是妳的哲學吧?」契爾強掩關心道。
「正是如此,爵爺。」羅太太得意地微笑。「用棍杖打手心或背部都能立即收效。」
「是的,」契爾道,內心的憤怒愈甚。沒有人能夠杖笞他的孩子──任何人都不能。「我想我很瞭解了。告訴我,妳還用過哪些管教的方法?它們似乎很有效。」他問道,決心套出所有的細節。
「謝謝你的恭維,爵爺。」羅太太驕傲地微笑。「嗯,我想想……一開始小少爺常有半夜漫遊的習慣,但將孩子束縛在床上是極有效的解決方式──這可以阻止他們半夜起來胡鬧,教導他們睡覺時間就是睡覺時間,不容爭辯。」
「妳是說──妳將他綁在床上?」
「是的,爵爺。你瞧,這一來,他們很快學到不要在夜裡尿床。」她用力點點頭。「一開始小少爺也有這方面的問題,但睡在尿濕的被單上數夜,加上次日清晨打屁股的教訓,很快就根治了他這個問題。」
契爾的雙手在腰際緊握成拳,胃裡翻攪。他無法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五歲的孩子被用棍杖責打,夜裡綁在床上,睡在尿濕的被單上?老天,他真的想殺了這個女人!
「謝謝妳,」他的語氣冷若寒冰。「妳已經告訴了我我想知道的一切。」
「一點也不,爵爺。我得說,做父親的通常不會對學齡前的孩子有興趣,但我不像那些堅持雙親應該和孩子保持距離的保母。孩子偶爾見到父親會有好處。」
「是的,而如果我的孩子能夠永遠不再見到妳,將會對他更有好處。我要妳收拾行李,立刻離開我的屋子。別預期我會為妳寫推薦函,羅太太。」
羅太太怔怔地看著他,嘴巴張得大大的。「但,爵爺,你──我做了你所要求的一切!我將小少爺教養得循規蹈矩,絕對不會回嘴──」
「就我所知道的,他根本就不開口說話了,」契爾冷冷地截斷。「妳認為這算是正常的行為嗎?」
「是那個女人,對不對?她去向你胡說八道。相信我,爵爺,那些全都是謊言──伯爵夫人喜歡頤指氣使,但如果我事事依從她的要求,她絕對會慣懷了小少爺,毀了我辛苦的教導。爵爺,我一切都遵照你的指示。你說你不希望小少爺被慣壞,以及教會他紀律,而那正是我所做的!」
「我要的是一名慈愛的女性,引導他克服喪母之痛,以及教導他生活中的一些規矩。」他抬高了音量。「我並沒有要求妳將他變成木偶,也沒有要妳夜以繼日地虐待他!」
「但──噢!」她痛哭出聲,掏出手帕拭淚。「我早該料到的,」她啜泣道。「村子裡的人都說你的妻子生活得悲慘無比,我卻不相信。他們說在她去世前──」
「立刻給我離開!」他怒吼,氣憤她竟敢提起如此私人的話題。「我不想要再看到妳,女人!」
羅太太識相地逃開了,但仍不忘重重甩上育嬰室的門。
契爾長吐出口氣。他怎麼會這麼白癡,判斷力錯誤得如此離譜,竟然僱用了羅太太這樣的女暴君?
他快步走向相鄰的房間。邁斯仍坐在窗邊往外望。
契爾坐在兒子旁邊,尷尬地握住他瘦弱的手臂。「邁斯,從現在起,那名可惡的保母再也無法管教你了,將會有其它人接替她的責任。你不用擔心,我會確定你的新保母是個親切、慈祥的人,再也不會將你綁在床上──我很抱歉她對你所做的一切。」他笨拙地說完,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麼。
邁斯甩開他的手。
「聽著,邁斯,你必須讓過去的事過去。羅太太做了許多她不該做的事,但那都已經結束了。你好好吃個飯、睡個覺,明天一早一切都會好多了。」
邁斯不睬他,以手摀著耳朵,似乎想要蓋過他父親的聲音。
「好吧,如果你不想要,你可以不必和我說話,但我希望你明天能夠想清楚,知道你再也無須保持沉默。你已經表明了你的重點──儘管不禮貌了點,但我向你保證,再也不會有惡毒的保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