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黑的深眸裡,一抹晦暗的光芒一閃即逝。
「我說過,我總會找到妳,哪怕是烈焰火海,黑雪苦寒都不會阻擋我找到妳的決心!」伸手鷹爪狠狠地掐住她的脖子。「妳讓我起了殺人的念頭……」
舊怨未消,新恨又添,即使拿命來償,她欠的依舊還不了。
但,他不會讓她這般的輕易……
轉念一想,他掌心朝她天靈蓋直直劈落,她整個人痛得厥了過去。
※※※
再度被拘回碩親王府後,絳雪明白了許多事。
費盡心機到最後,她武功被廢、尉遲棠生死不明,只說明一切的一切都屬徒勞,到頭來,她又落入了玉磬的手中……最讓她不能忍受的,是燕兒的背叛。
不,太傻了……自始至終。燕兒從不是她的人!她的行為無所謂的叛節,因為燕兒真正的主子本就是玉磬,從一開始便是玉磬故意安排在自己身邊的暗樁。
「小姐,妳好歹吃一些東西,這樣下去,身子會搞壞的。」
病榻前的燕兒卻始終慇勤周到,如同往昔。
負傷憔悴的絳雪緩緩偏過頭,容顏裡有一抹嘲意。「妳,真的以為我還會像以往一般任妳服侍?」
「小姐……」膝一軟,咚地一聲,燕兒雙膝跪地,淚流了下來。「請妳原諒燕兒,小姐,燕兒是不得已的……」
她疲倦地對她投以一個眼神。「也許妳不相信,但我並不怪妳。我只是……」一聲長長的歎息。「燕兒,妳合該是我的知音人……是我太傻了呵……」
「小姐……」聽出絳雪歎息中的失望,燕兒哭得更傷心了。
燕兒本是眾人最看不起的旗漢混血兒,且父母早逝。在她艱難的生命裡早早便學會人生是理智與規律,心機與技巧,是觀察與賭注,也是一時的委屈和長久的成全。
她知道自己沒有任何庇護,凡事只能靠自己,她要在這個踏著血和淚的大宅府中建立起她自己的王國,她的榮耀和權勢。
爺就是看上她事事玲瓏、周旋的個性,所以倚重她,訓練她安排做內應,安插她到小姐的身邊。
而他決定了自己為塵泥或是為青雲的命運。
這樣堅定不移的信念,卻因著絳雪的一句:「妳合該是我的知音人。」全都粉碎了。
燕兒第一次懷疑自己,難道……她錯了嗎?
「小姐,請妳原諒我,請妳別恨燕兒……」
「我不恨妳。」她說的是實話。只是諒解卻不代表能原諒,昔日的情誼也已經摧毀殆盡,此刻,她只有深深的疲憊和心痛。「妳走吧,我不想見到妳。」
「小姐……」燕兒想求她。
「走吧。」
由她的表情燕兒知道絳雪已經冷了心。
她叩頭後起身含著淚離開,絳雪的冷淡讓燕兒心痛不已,她再也不明白了……這樣做是對或錯……
她只是知道,心,好痛好痛……
※※※
「聽大夫說妳都不肯服藥,想要自我了斷?」玉磬入房後劈頭便是一句。
翻過身她掙扎起身,平靜無波的瞳眸直瞅著玉磬。這是自她清醒後第一次見著他。
他隨意坐在榻前,細細端詳著絳雪,她臉上的憔悴痛苦似乎取悅了他。
「很痛吧,武功盡失像個廢人的感覺如何?」
見她眼中閃過的恨意,他唇角揚起一個滿意的笑。
很好。得不到她的愛,他要她全心全意的恨。恨到她的眼裡只看見自己,只容得下自己,再也沒有其他。
他掏出腰後的一項物品,隨手往榻上一丟。
碧色春分!
絳雪臉上最後一絲血色褪盡,她猛一抬頭,焦急地質問道:「這笛……棠表哥向來不離手,為何會落在你手裡?」
他徐徐的解釋道:「我放出風聲要將妳運往午門問斬,尉遲棠為了救妳,竟然想劫車……」
「結果就中了你的奸計……你好卑鄙!」
見到她深受打擊的模樣,他心底泛起野蠻的快意。
「放了他!」
玉磬神情雖然保持一貫的淡漠,但眼底簇著兩道火焰。「那怎麼可能,他可是朝廷要犯哪。」
「你到底要怎麼樣?」
似乎她愈是著急,玉磬就愈是好整以暇。
「我嘛……並不急著殺他。府裡剛剛得到南藩進貢的一種藥,正想借他試試。」
「藥?」
「化幽軟筋散。」
她聞言大駭。
「妳聽過?」玉磬開心的點點頭說道:「化幽軟筋散,每日只需喂以少許化幽軟筋散,初服渾身無力,三日無法下榻行走,日久便成了無人攙扶便無法直立的廢人一個。到時我自然不需要動刀殺了他,他也是生不如死。」
「求求你……放過他……」
「為什麼?」他偏頭假意不解。「當初既然嚐了他所賜的十日醉,我若不投桃報李的話,就未免說不過去……」
絳雪心上焦急,脫口而出道:「求求你……放過他,只要你願意放過他,我什麼都願意做……」
「為了他,妳什麼都肯做……包括犧牲妳的性命?」
絳雪毫不猶豫的點頭,眼底、表情都帶著懇求。
他專注地凝視著絳雪,灼灼熱力幾乎穿透她。
「真感人……」他似鄙似怒嗤地一聲,突然起身往屋外走去,推門揚聲,「來啊,備車。」
第九章
千里遙遙,朔風野大。
玉磬押著絳雪,車陣直奔城外,穿過高原,來到一處荒丘處。
絳雪被他拖來到一處墓前,一見到墓碑上所刻之文,不由心裡大慟,成串的淚珠宛如泉水般湧出,紛紛亂亂的跌落在素裙上。
步履悠悠晃晃的來到碑前,腿一跌,她整個跪在墓前,哆嗦的身子緊緊抱住刻著「莊烈愍皇后」的墓碑,再忍不住失聲痛哭。
「母后--」一聲摧折心肺的呼喚。
這正是明朝末帝崇禎的皇后,當帝京為清人攻陷後,懸樑自盡的周後,清人當朝後又為她重新整修此墓,並且追謐莊烈愍皇后。
玉磬立在她身旁,由著她宣洩的哭著。
好久之後,她方抬起頭,淚眼婆娑望向玉磬,「為何領我到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