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聞言,樊匡臉色一凜,散發出一股懾人的冷銳氣息。
「我還是那句話——試著原諒。」白雲歎氣,每個人心底都有難以遺忘的痛,唯有原諒才是放過自己的唯一方式。
樊匡冷冷地道:「我的事,你沒有必要插手!即使你是……」
「啊!就是它!」
一道驚喜的嗓音便生生地插入尷尬的氣氛之中,奇異地沖淡了一觸即發的火藥味。
「我要這個!」梅薇開心地點了餐前菜後,再次低首喃喃自語,「嗯,一定很美味。」
樊匡瞄向眼前的女人,她正「虔誠」地盯著菜單,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思考,像在研究一門高深學問般慎重其事。
「你真是個愛吃的女人!」他微訝地搖搖頭。
「吃乃人生大事,你不會反對吧?」梅薇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又將目光重新調回菜單上。
「真好,好吃好睡的模樣,你的生活實在跟某種動物像極了。」樊匡淡淡出聲,眼神已沒有方纔的冷冽。
梅薇緩緩地抬起頭。「你在暗示什麼?!」
「呵,眼帶殺氣的女人真不討人喜歡。」他涼涼地嘲笑道。
瞄見樊匡的笑容,白雲意外極了。他不是個好脾氣的男人,更不輕易在外人面前洩漏內心的情緒,但此刻,她隱約感覺到他對梅薇的不同。
他與梅薇……有可能嗎?白雲以另一種目光打量他倆。
「算了,不跟你計較,保持愉快的心情用餐才好消化。」梅薇不理會他,慎重地點了一道鄉村沙拉、薄片菲力生牛肉佐松露檸檬醋汁當主菜,更沒忘了必點的蘑菇清湯,最後的甜點則是選擇了經典義式乳酪蛋糕。「白雲姐,先這樣就好,謝謝。」
先這樣就好?敢情她還怕吃不夠?
這個視美食如命,且對料理具有驚人敏銳度的女人,很有趣!
樊匡沒有說話,以一種特別的眼光凝視她。
「你不吃嗎?」梅薇望了眼他的前方,除了一杯檸檬水外,還有一本菜單,而他似乎沒有點餐的打算。
「我不餓。」
「不餓?那你來這裡幹嘛?」
他默然無語,只是淡淡瞥過正為其他客人倒水的白雲。
事實上,這是白雲與他的約定,不想見唯一的親人孤獨老死,她要他每星期至少得到「阿爾卑斯」報到一次。
呵,他親愛的妹妹啊!雖然沒有血緣關係,兩人畢竟共同生活了十幾年,不能說沒有感情。白雲幾年前在法國找到了他這個流浪大半個地球的兄長,懇求他與她回台灣,於是,他就這麼定下來了。
梅薇隨著他的目光,落向那清靈美麗的窈窕身影,她恍然大悟。「你是為了白雲姐來的嗎?」
那種癡戀的眼神……這也難怪,白雲姐是如此美麗動人,他會受她吸引,也是理所當然。
這該算是一件好事,為什麼她心裡卻有些悵然若失……真是沒道理!
「你這麼覺得?」樊匡淡漠的眸光輕掃梅薇白皙似雪的容顏,知道她誤會他與白雲的關係了,但他並未澄清,懶得對任何人解釋任何事。「總之,我不是來跟你搶東西吃的,你放心。」
聽出他話中的揶揄,梅薇皺了皺眉,暫且將莫名其妙的失意丟一邊。「你對人說話都這麼夾槍帶棒的嗎?」
「你呢?總是這麼直率地糾正一個陌生人?」樊匡緩緩地拿出煙,慢條斯理地點燃。
「再怎麼說,總比習慣拒絕別人的關心及好意的人好多了。」梅薇忍住對煙味的不適感,試圖在裊裊上升的煙霧中看清他。
「我們只見過兩次面,你沒有資格評斷我。」樊匡優雅地啜了口冰水,任由煙味瀰漫兩人之間,心裡盤算著,這裡是吸煙區,她受不了的話,就該識趣地坐到別桌。
沒錯,他是故意的。
她跟他認識才多久,對他能有多熟悉?一個生長在溫室裡的千金小姐,又對人性能有多瞭解?
他討厭這個女人用那種瞭然的目光來審視自己!
「我們『已經』見過兩次面了,而且還有機會同坐一張桌子……咳咳……」梅薇突然想起幾天前第一次見面的情景。「嗯……對了,你好厲害,居然只憑一口湯,就可以指出廚師的缺失!」
「你不也是?」那天的情形他沒忘,她才是那個明確指出問題所在的人。
那時,他感到很意外——拜食品製造日漸精緻所賜,已經少有人對食物的味道如此敏銳。他能嘗出那道湯不對勁,是因為長久以來的工作訓練,必須保持對味覺的敏感度,而她只是喝了一口湯,就能判斷問題出在哪兒,著實不容易。
「我才沒有你那麼厲害,咳……只是因為我爸爸的關係,我比別人有更多機會品嚐各式料理而已,不像你……」糟糕,喉嚨好癢,以往的經驗告訴梅獲,應該趕快走出室外,好好呼吸新鮮空氣才是,但她尚未與他正式認識,而且餐點都還沒送上,她不想走。
「能不能問問你是做什麼的?咳……」
樊匡慵懶地彈落煙灰,看她咳呀咳的,像是連心肺都快咳出來了,卻依舊沒離開的打算。
「咳咳咳……」又是一陣猛咳。
吵死了!他冷峻地撇撇嘴,見她咳到臉都紅了,最後還是順手捻熄了煙。
梅薇感激地看著他,雖然他的態度冷漠,卻仍體貼她的不適。「不好意思,我對煙味過敏……」
「那真是太巧了,呵,我很愛抽煙哩。」他皮笑肉不笑。
「是嗎?」輕柔的笑聲傳來,白雲端著菜餚走近。通常,為了保持味覺敏感度,廚師是忌煙酒的,尤其是將料理當作生命的樊匡,更是不沾煙酒。「認識你這麼久,我今天才知道你愛抽煙?」
樊匡瞪了她一眼。「有人想吃裡扒外?」
「這樣說太嚴重了,我只是想幫你交交朋友。」白雲美麗的眸子眨呀眨的,風情萬種。
他視而不見。「什麼時候我連交朋友都要你插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