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頡密可汗冷哼一聲,一把揪住李妍的長髮將她拉起來,李妍痛得叫出聲來,眼裡充滿了恐懼,「倘若你真是完璧,哪裡用得著玩這種把戲呢?」想不到他的妻子竟然失自於另外的男人!一種所有物被侵佔的感覺充斥在頡密可汗的心中,將他的怒火點燃。
這時,躲在窗外的克烈跟裴穎都聽到了頡密可汗的話,心知東窗事發,克烈心頭一緊就想衝進房內,卻被裴穎拉住了。
陷於盛怒中的頡密可汗沒有注意到窗外的聲響,只是怒瞪著李妍,憤而一把將她拖下床,厲聲斥罵著:「哼!好個上國公主啊!」他恨恨地甩了李妍一巴掌,將她摑倒在地。「這就是大唐教給你的婦德嗎?無恥的賤貨!」「啊——」李妍痛呼,因著頡密可汗強勁的手正抓緊了她的頭髮強迫她抬頭面對著他,且用力搖晃著。
「你弄了這個把戲想來戲弄我?做夢!」話聲方出,頡密可汗就一腳踢向李妍。「你當我是什麼?我是你的丈夫!你的主人!你卻想教我出醜?賤貨!」
喝罵聲不斷,每出一言,李妍就挨上頡密可汗一腳,紊亂地落在她身上、腿上,而她只是蜷縮起身體用雙手護緊了小腹,身上所承受的每一力道都帶來劇烈的疼痛,痛入骨髓,致使哀叫連連,卻說不出半句完整的話語。
被憤怒燒紅了雙眼的頡密可汗理智已失,只是毆打著李妍。他舉腳一踢,正踹在李妍護著小腹的手上,力道甚猛,霎時只聽到李妍發出一聲尖長的慘叫。
李妍張大了嘴,喊叫聲卻轉入幽微。痛感在她的小腹上蔓延衝突,肚腹內的物體似乎全部絞成一團,釀成一種鮮明的痛,無法被忽略。原以為已經被痛楚麻痺的腦子此刻被尖銳的疼痛刺激得更為清楚,全身每一個細胞都感受到那股痛,激出了冷汗,遏抑了呼吸,她只能緊緊地壓著自己的小腹,努力地爬開。
而在李妍的痛呼聲傳進克烈耳中時,那聲音如利刃般切斷他所有自製的線,雙手猛然一伸便推開了窗。
當窗扇的阻隔卸去時,映入克烈眼中的是李妍被打亂的容顏,髮絲披散,被淚和汗浸濕而狼狽地貼在頰上;血沾污了原本皎潔的玉頰,流布在鼻下唇邊,分不清來處,全身顫抖得猶如瀕死的蟲,在地上困難地蠕動。
推窗的聲音吸引了頡密可汗的注意,他不由轉頭看著,見到克烈的臉時,他只覺一股涼意直透腳底!他怎麼也想不到,薩爾達的話居然都是真的,如果在這種情況下他還無法弄清這是怎麼一回事的話,那他真可以算是白活了!
「好、好、好……」看著克烈將李妍扶起抱在懷中,目光不曾自她身上移開過,一股前所未有的憤怒讓頡密可汗臉色發青,沒想到他的兒子居然膽敢無視於他這個父汗,做出這樣的事來。「你真是我的好兒子啊!」
加重的語調是強烈的反諷,克烈知道,這是他父汗怒極時的反應。他無法為自己求情,更無法為自己辯解,因此他只是直視著他的父汗,雙手護緊了李妍。
頡密可汗一掌揮下,重重地甩了克烈一個耳光,清脆的響聲過後,一縷血線緩緩地自克烈鼻間淌下。
「克烈……」虛軟地倒在克烈懷中的李妍伸出顫巍巍的手,心疼地替克烈拭去血痕。
眼見這一幕的頡密可汗更為憤怒了,趁勢又是一腳踹出,克烈見到這腳是向著李妍而來,便想也不想地擋住。但這一腳雖然踹在克烈手臂上,卻仍是間接地撞到李妍,她不由因痛而搶住自己的下腹,緩緩地,赤紅的色彩自李妍的裙下滲出,望之怵目驚心。
「公主!」裴穎大喊著。
這個景象讓頡密可汗一時怔住,更嚇壞了克烈。
「好痛……」李妍的聲音顫抖,「我……痛……孩子……」下腹部撕裂般的疼痛讓李妍感覺神智逐漸渺遠,她唯一意識到的是——她的孩子正在離開她……「克烈,孩子……」
「你們居然連孩子都有了!」頡密可汗的聲音冷如冰霜,此時他意識不到李妍腹中的嬰孩與他也有著血緣關係,因被背叛的憤怒已然整個佔據了他。
克烈此時無法思考,只能憑著本能行動。他將李妍橫抱而起,飛快地往外衝去,他知道,要是繼續留在那裡,不止孩子,連李妍的命都不見得保得住。
「站住!」頡密可汗厲喝著,但克烈完全沒聽到,只是發瘋似的往前飛奔。頡密可汗看著克烈的背影,憤怒阻斷他的思考,使得他的命令遲緩。「來人!攔下他們!」
對他而言,他們是背叛者,他絕對不能放走他們。
一聲令下,棲鳳宮霎時陷入一片混亂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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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的草原上,亮起了如星點般繁多的火把。
雜亂的馬蹄聲響在夜裡,克烈回頭望著身後的追兵,見仍拉不開彼此間的距離,便用力地踢著馬腹,催促馬兒再加快速度。馬兒雖然神駿,但背上負了兩人,終究無法快過後面的追兵,僅是旗鼓相當,維持著一定的距離。
克烈看著身前的李妍,只見她臉色蒼白如紙,氣息微弱,彷彿感染到她身上的痛似的,他的眉頭蹙得一如她一般緊。他知道,現在的李妍根本禁不起這樣的顛簸,可是頡密可汗派了人追捕他們,他們說什麼也不能停下來。
後面薩爾達率領了人馬一路追趕著克烈和李妍,只見他將手一揮,命令兩小隊朝克烈左右兩翼包抄。
克烈發覺了薩爾達的企圖,便更加快了速度,胯下坐騎似是感受到主人的焦急,奮力將四蹄一放,如箭般向前,自兩側包抄而上的兵士立刻又成為在後追趕。
薩爾達見狀,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微一沉吟之下,他轉頭對身旁兵士喊道:「放箭!射馬!」他下著這樣的指令,為的是執行頡密可汗捉活口的命令,畢竟,克烈已觸怒了父汗,所以對現在的他而言,克烈已經不構成威脅了,故此,他也不必硬要奪走克烈的生命,擔當一個殺弟的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