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已經咬過了,你自己吃吧!菘眉,這裡也有!」楚松楓叉了一片新烤好的肉給她。
「哼!」路婕寧皺著鼻頭,「自己吃就自己吃!」
楚崧桐愛憐地捏捏她小巧的鼻頭,惹來她一陣哇哇大叫:「喂!你的手上有炭灰耶!」
「我幫你擦。」他拿出新的紙巾幫她擦掉鼻頭的黑印,順便以手指揩去她嘴角的肉漬,順手放進嘴裡吮著。
這個曖昧的動作他做得自然,她卻赧紅了臉,不好意思的偷望著火堆另一邊的楚松楓跟楚菘眉——幸好他們沒有注意到。
夕陽悄悄地下山,週遭的山巒化成一片漆黑,只有熊熊的營火燃著。火光照著人影,映在身後的巖壁,像張牙舞爪的怪獸!
路婕寧不自在地搓搓手臂上豎起的寒毛。
「會冷嗎?」這個細微的動作沒有逃過楚崧桐的眼睛。
「不會啦!」她尷尬的笑笑,「怎麼會冷呢!」
「你該不是會怕吧!」楚松楓果真是毒舌派,一出口就沒好話。
她沒好氣的瞪他一眼,「怕?我怕什麼!」一副你敢說我怕黑就翻臉的兇惡表情。
楚松楓先不懷好意的嘿嘿幾聲,接著降低聲音說:「怕吊人樹呀!」
「吊人樹?」路婕寧的聲音高了八度,又力持鎮定的說:「什麼是吊人樹?」
「你看見溪邊那棵大樟樹了沒?」
路婕寧點點頭。
楚松楓的聲音越來越低,「傳說在日據時代,有許多不肯接受皇民化的坪林鄉人,都被日本警察帶到那棵已經有一百多年歷史的大樟樹下吊死,所以那棵樹就叫作……吊人樹!」
「騙騙騙……騙人!」路婕寧往身邊的楚崧桐身上靠去,他身上傳來的溫暖稍稍驅走心底的寒意。
她斜瞄了眼那棵蕭索的大樟樹,旋即移回視線,死瞪著咧著笑臉的楚松楓,「你騙人!」
楚松楓雙手一攤,「這在地方史志中都有記載的,騙你做什麼?不然你以為為什麼會沒人敢來這裡露營?都是拜那棵吊人樹之賜啊!」
路婕寧又往楚崧桐那裡挨近。
楚崧桐瞪了弟弟一眼,「別亂說話!」攬著她的肩,「你別聽松楓亂說,他故意嚇唬你的。」
「嘿嘿,我怎麼會怕呢?」路婕寧死不承認,其實心裡怕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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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營帳裡,路婕寧心裡還是直發毛,「菘眉,你會不會怕?」
背對著她整理睡袋的楚菘眉笑著說:「二哥是故意騙你的,別當真了。」
路婕寧沒能聽得進安慰,整顆心全籠罩在吊人樹的恐怖陰影裡,七上八下的,連帳外營火的火光都能想像成索命的冤魂,更別說呼呼的風聲,更像冤魂的哀哀泣訴……恐怖喔!
「菘眉,我跟你睡在同一個睡袋好不好?」路婕寧爬到好友身邊說。
楚菘眉微皺著眉,「我不習慣跟人家一起睡耶。」
「喔!」路婕寧知道好友淺眠,如果硬要擠在一塊兒睡,她大概會徹夜無眠,就不好意思再勉強了。
過了半晌,路婕寧突然聽到一陣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想要問睡袋裡的菘眉有沒有聽見,卻見她好像睡著了。
天!她好怕!
她睜大眼睛,不敢相信的望向帳棚外映出的高大人影……那個人起碼有十公尺高!順著往下望……他、他、他好像沒有腳!
路婕寧的心快跳出嘴巴了!
「菘——」她還來不及喊楚菘眉,帳棚門被刷地一聲猛然拉開——
「啊——」她的尖叫聲迴盪在寂靜的夜裡。
「你有毛病啊!」楚松楓沒好氣的罵。
路婕寧張開眼睛,見站在營帳外的是楚松楓,連忙拍拍驚魂甫定的胸口,「嗟!你半夜不睡覺,跑來嚇人啊!」
楚松楓譏笑,「是誰剛剛口口聲聲說不怕,現在卻喊得最大聲的?」
「松楓!」楚崧桐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
路婕寧鑽出睡袋、鑽過擋在帳棚口的楚松楓,直竄入他懷裡,抬起頭可憐兮兮地說:
「晚上我們大家都睡在同一個帳棚,好不好?」就算會被楚松楓笑,她也無所謂了!
「這兩個帳棚都不夠大,沒辦法放下四個睡袋。」楚崧桐拍拍她,「松楓是故意嚇你的,我要他來跟你道歉。」說完便投給弟弟一記警告的眼神。
楚松楓心不甘情不願的說:「吊人樹的故事是假的,那是發生在南非的喬治城,而且用來處決犯人的吊人樹是橡樹,不是樟樹啦!跟你說喔,雖然已經過了一百多年,但是那棵樹上還能清楚看到繩索絞過的痕跡——」
路婕寧雙手搗著耳朵,「你不要再說了啦!」
「松楓!」楚崧桐出聲制止弟弟,攬住她低聲安慰。
楚松楓對她做個鬼臉,不說話。
楚菘眉瞪了他一眼,輕聲安慰好友:「不然沒關係,我跟你一起擠一個睡袋好了。」
路婕寧不好意思讓她跟著不得好睡,可心裡還是害怕呀!於是用力抱著楚崧桐的腰不放。
「我不管,我要跟你睡!」
唉!楚崧桐暗暗歎氣,睨了眼看好戲的弟弟——他懷疑他是故意的!「好吧!」
「那我留下來陪菘眉!」楚松楓笑得好欠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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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婕寧一路拉著楚崧桐的手不放,短短幾步距離,她目不斜視,尤其不敢望向那棵大樟樹。
他卻在大樹前不遠處停了下來。
「幹嘛停下來啦!」她的聲音微微顫抖。
「今天的月色很美。」他突然不著邊際地冒出這句話。
她抬頭,順著他的視線望向掛在樟樹梢的圓月,卻始終迴避看見那棵大樹。
察覺到她的恐懼,他握著她的手微微使力,彷彿挹注了勇氣給她,有意無意地說:「其實仔細看一看,這棵樟樹長得還挺有型的。」
有他陪著,她心裡不再那麼害怕,甚至敢將視線轉到那棵樹了。
「真的耶!看久了之後,好像不會那麼恐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