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雨,從天色漸暗的時候就突然下了起來,一直到現在還下個不停,那叮叮咚咚的雨聲,擾得人的心緒也跟著有些亂了。
蘭冰兒撐了把傘,捧著一盅湯藥走出夏家。
「真是怪了,好端端的怎麼突然下起雨來了?」
她仰望著天空,就見在微弱的月光下,那密密的雨絲竟像是會發亮似的,散發著微微的光芒。
這如夢似幻的情景,讓蘭冰兒不禁有些失神了,一時間就這麼盯著美麗而迷濛的雨絲,完全忘了自己原本要做的事情。
一陣隱隱的響雷,驀然拉回了蘭冰兒的心思,她趕緊抓牢手中的傘,仔細捧好湯藥,小心翼翼地邁開步伐,就怕濕滑的地會讓她一個踉蹌,不慎打翻了手中那盅湯藥。
「何嬸還在等著我的藥呢!我得快一點給她送過去。」
與夏家相隔幾條街的胡同裡,住著一個已經年逾四十的何姓婦人,她的丈夫和一雙子女幾年前全染了病去世,就剩下她一個人孤苦伶仃地活著。
何嬸的命運已經夠坎坷了,誰知道老天爺還是不肯眷顧她,竟又讓她染上了難以治癒的病。
沒有錢找大夫看病、抓藥的何嬸,就這麼一直被病魔糾纏著,病況也一天比一天沈重。
她一得知何嬸的處境,便央求振雷哥幫何嬸看病──振雷哥雖然年紀輕輕,卻已是城裡頗負盛名的大夫。
經過振雷哥的診斷,何嬸的病情雖然嚴重,但若能長期服藥仍然有救,因此她便吩咐丫鬟們依照振雷哥開的方子煎藥,每天不辭辛勞地為何嬸送藥。
其實像這種事情,大可以差丫鬟們辦妥就好,可是蘭冰兒不放心何嬸的病情,非要親自來探望不可。
她的貼身丫鬟小兔原本都是跟著她一塊兒過去的,只是今日姨母的身子欠安,雖然有振雷哥在一旁照料,但她還是不放心地要小兔留在姨母身邊看顧著。
反正何嬸家離夏家不遠,這條路她又常走,不會有問題的。
就在蘭冰兒這麼想的時候,耳畔除了雨聲之外,似乎還忽然有什麼聲響由遠而近,迅速朝她而來。
那不尋常的聲音,讓她疑惑地怔了怔,而正當她想側耳聆聽的時候,忽然驚覺情況不對!
在幽暗的夜裡,她赫然瞥見有抹巨大的黑影,迅速朝她撲來!
那是什麼?!
蘭冰兒的心驀然一揪,緊張得差點忘了呼吸,而當她驚覺那是一匹朝著自己奔馳而來的馬時,不由得驚駭地白了臉色。
過度的慌張,讓她的咽喉像被人掐住似的,完全叫不出聲來,當她猛地意識到該趕緊閃躲的時候,卻已有些晚了!
「啊──」
她驚呼出聲,雖然已經很努力地想要躲開,卻還是被那匹馬給擦撞到,嬌柔的身子狼狽地摔倒在地。
「噹」聲,那盅湯藥摔破在地,裡頭的藥汁流得一滴也不剩。
「痛……」她蹙緊了眉心,難受地呻吟。
原本握在手中的傘,早已毀於馬蹄之下,滂沱的大雨打在她的身上,讓她顯得更加狼狽。
從她身子傳來陣陣疼痛的情況來看,她雖然沒有不幸地慘死馬蹄之下,卻免不了一身的瘀紫與擦傷。
蘭冰兒忍著疼,費力地站了起來。由於月光昏暗,她也看不清楚自己的傷勢,不過感覺起來她似乎沒有嚴重的外傷。
「呼,好險哪!」她不禁鬆了一口氣。
剛才倘若她的反應再慢一些,恐怕就要死於馬蹄之下,而若真不幸如此,姨母和振雷哥肯定會傷心死了。
「真不知道剛才那人究竟是誰?怎麼趕路趕得這麼急,要是真鬧出了人命,那可怎麼辦才好?」
蘭冰兒無奈地搖搖頭,而當她瞥見地上那破碎的瓷碗時,才剛稍微舒展開來的眉心又再度蹙了起來。
「真是糟糕,丫鬟們辛苦煎好的藥,竟就這樣打破了。」蘭冰兒歎了口氣。「唉,沒辦法,看來也只能先回去了。」
倘若差人趕緊再重新煎藥,大約一個時辰之後就可以煎好了。
蘭冰兒忍著身子的疼痛,淋著滂沱的雨,有些費力地朝回家的路走去。然而,她才走沒幾步路,那陣馬蹄聲竟又再度響起。
不會吧?!
蘭冰兒驚慌地回頭,果然就見那夢魘似的巨大黑影又再度朝她迎面撲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馬上的人存心想撞死她不成?!
若真是如此,只怕她今天真要命喪黃泉了!因為剛才她還能勉強地閃躲,避開致命的撞擊,但現在全身疼痛的她,根本已無力躲避了!
眼見那匹馬兒當真朝自己疾奔而來,蘭冰兒以為自己死定了!然而,就在她驚駭地閉上雙眼等死的時候,耳邊卻突然傳來馬兒的嘶鳴聲。
……她沒事?!
蘭冰兒愕然睜開雙眼,就見那匹高大的黑馬驚險地在她面前停住。
死裡逃生的感覺,讓她的身子一陣虛軟,整個人支撐不住地踉蹌了幾步。
就在她差點跌倒時,馬上的男子忽然彎身一撈,輕而易舉地將她輕盈的身子摟上馬背。
蘭冰兒被這陌生男子突兀的舉動嚇到了,本能地掙扎反抗。
「你做什麼?快放開我!」
「別亂動,除非你想摔斷你的小脖子。」
不知道是不是出於故意,他灼熱的呼吸恰巧拂過她的後頸,引來她一陣止不住的輕顫。
就在她想出聲抗議時,那男子突然低喝一聲,座下的馬兒立刻揚蹄狂奔,那風馳電掣的速度,讓蘭冰兒的臉色一白,嚇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無助地任他摟著自己,不敢再有絲毫的掙扎。
一陣寒風吹過,渾身濕透的她不住地打著哆嗦,心裡更是忐忑莫名。不知道這個從黑夜裡忽然闖出來的、像惡魔一般的男人,究竟要帶她去哪裡?
就在蘭冰兒心中的慌亂不安幾乎快超出她所能承受的極限時,那匹黑色駿馬將他們載出了城,來到一間看起來荒廢有好一陣子的破廟。
渾身疼痛又冷得不住顫抖的她,毫無反抗能力地任由他摟著她下馬,將她帶進了破廟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