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的山谷間只聽得溪水的流濺聲及遠處斷續傳來的清亮鳥囀,其間,只見一男一女恍若對峙般地互望著。
當然得跟著他了!
已經經歷過連乞丐都會遭搶這種駭人聽聞的可怕事兒,她怎麼好再一個人上路遊逛?萬一悲慘地再遭不測怎麼辦,到時哪兒能再尋一個像他這樣厲害的人來?而且要來得恰到好處,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哪!
「不行。」望著若蘭一臉賴定他的表情,昊霆斂去笑意,恢復了慣有的嚴肅,冷道。
「怎麼不行?我說行就行。」眼見昊霆又沉下臉來,若蘭再度搬出耍賴的看家本領來;至今,還沒人拒絕過她哩!
這男人變臉跟翻書一樣,前一刻還漾著挪揄人的笑意,這會兒,卻又回到了更先前的冰冷摸樣;看樣子是想將她給嚇走吧?不過他這如意算盤可打錯了!
得到這樣的答案昊霆並不覺得驚訝。
「坐下來,把魚吃了。」沒回應若蘭的無賴話,他沒什麼表情似地命令道,自己率先坐在火堆邊旁吃將起來。
若蘭本還想繼續耍賴磨人,但見他什麼話也不回,冷淡地吃著東西,她也只能狀似無辜地安靜下來,乖乖地在他對面的大石上坐下,邊偷覷著他,邊吃著冷掉的烤魚。
人家不應答,她也沒法兒唱獨角戲。
若蘭不是很專心地吃著,因為昊霆沒把眼光放在自己身上,她也就由偷覷逐漸轉為大膽直視著他。這個人真是變幻莫定,雖然她不見得怕他那種威嚴的氣勢,但有一點她也很清楚——他的冷峻嚴肅或許像極了皇阿瑪或五阿哥,但他畢竟不是他們,天曉得隱藏在這表象之下的又是什麼?而她現下也不在宮中,不能說耍性子就耍性子的,也不能真的「我說行就行」!
大話或許可以說,但真要實行……她再認真地將昊霆冷淡的面容描繪一回——那也得看人家肯不肯呀?
唉,所以說虎落平陽嘛!
「瞧夠了沒?」昊霆一個轉身,正對上若蘭直愣愣的眼神,聲音冷冷的。
若蘭的視線早已由大膽而肆無忌憚,再轉為發直的呆愣,冷不防被他這麼一回視,心口立刻唬了一下。
「喂,你背後是長眼了不成?這麼嚇人!」若蘭撫了撫自個兒的心口,有些氣惱被這麼逮個正著,反倒怪起他嚇人——所謂惡人先告狀是也。
昊霆睇了她一眼,將插魚的竹叉往旁一丟,站起身就往溪畔走去。
見他這動作,若蘭愣了一下,但很快的,她也丟下手中的魚,從大石上跳起,追上昊霆,一把就扯住了他的衣袖,緊瞅著他。
「做什麼?」昊霆皺了眉看著這牛皮糖黏人的小人兒。
「你要上哪兒去?」打算丟下她?絕不讓他得逞!心裡雖這麼想著,可臉上的表情卻是十足的惶然,一時間連自己也沒覺察,她的表現竟像個迷途的孩子般驚慌。
若蘭自己或許沒發覺,但卻全進了昊霆眼底,他想拉開緊攢著自己衣袖的那雙手,可那手的主人硬是不放。
「放手。」
「告訴我你要去哪兒,不然不放。」她死拽著,深怕一放手人就消失了似的。
「我要洗手。」
洗手?若蘭眼光自然地下移,果然發現他之前因燒烤而有些熏了手。
哦!她好像太大驚小怪了些,他往溪邊走,總不是要游水逃跑吧?她嘿嘿乾笑兩聲,自動放手。
「我跟你說,你可不行丟下我!」雖然是放了手,但她還是釘哨似地站在他旁邊,忍不住用言語「警告」一下。
昊霆彎身淨了手,才緩緩起身轉向若蘭。
「我不曉得自己對你有何責任。」他以欺人之姿站得離她很近,居高臨下的有些迫人,但臉上的神情已不是那樣冷然。
老實說,這女孩逗得他很開心,使他不容易擺出平日的冷淡態度,甚至還讓他變得有些失常,說起話來完全不像自己——他不是個會同人在言語上瞎斗的人,但他確在無意中任由自已被她牽著走,淨說些無甚意義的話、讓她對自己無禮;可是,很有趣!
若蘭發現昊霆雖故意以身高優勢來欺人,可他臉上的神情卻明顯和緩了許多。
她向來善於察言觀色,尤其是像他這類嚴肅的人更是她長年的研究對象,所以只要這種冰冷冷的面孔稍有變化她都能敏銳地覺察;像現在,她就很懂得它所傳達出的和緩代表著什麼,那通常表示——她又可以無法無天一番了!
所以……「責任」嗎?嘿,這可是他自己問的唷!
她往後退了一步,不讓他用身高這麼欺著自己,然後深吸口氣,開始說道:「你當然有責任了,從你救下我的那一刻起就責無旁貸了!為什麼這麼說呢,是因為從那時起你就介入了我的生命當中,絕絕對對地影響了我往後的人生。」若蘭機敏的大眼瞥了一下昊霆,見他沒有接話的意思,就開心地繼續道:「首先,若不是你救了我,說不定我的小命早在那時就休矣,而如果我在那時就遭不測的話,也許就不會遇到接下來的不幸了。」
「什麼意思?」昊霆皺眉,不解地望住她。什麼叫「接下來的不幸」?
「接下來當然不幸啦!先是你在帶走我時遺漏了我的包袱——那裡頭可有我重要的生活所需哪;再來就是莫名其妙地多認個哥哥——一個總冷著一張臉嚇人的哥哥;而後,這哥哥竟又不認我了,還擺著一張冷冰冰的臉說:「你不是我妹妹!」;接著,我當然就失了依靠啦!丟了包袱、沒了銀兩、一身襤褸、離家萬里、又一個人孤伶伶的……到時要不沿街乞討都難,而我又沒有乞討的經驗——是你說我是千金小姐的,自然沒經驗,而這麼一來,一定會讓其他有經驗的乞丐們排擠欺凌;而如果有眼尖的人發現我一身髒污下隱藏的美貌,一定會心生邪念……那我未來的命運就可見得了,而悲慘的狀況卻只有更甚……」說到這兒,若蘭苦著一張臉,彷彿這些事已成了真,而她的命運就如同那風中弱燭般微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