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天衡愛憐地捏捏她小巧的鼻子,惹起四週一陣驚異的抽氣聲,眾人只差沒把剛才吃的食物全吐出來。
太露骨了吧!
莫吟霏本想抗議,不知打哪生出的叛逆感卻縱容杜天衡為所欲為,要說就讓他們說個夠!她忽然湧起惡作劇的快感。
她從小到大沒叛逆過,不代表她沒有自己的想法,只是一味壓抑,長期蓄積的反叛能量到了臨界點,她忽然很想解放,很想自由自在地大聲哭、大聲笑,不去管別人怎麼看她。
「不怕你爺爺生氣?」
相處這些時日,杜天衡多少瞭解莫爺爺在莫吟霏心目中的份量非同小可,比父母更具有發言權。
「爺爺不管我的交友狀況。」只要讀好法律,他就沒意見。
杜天衡不這麼樂觀。
莫爺爺不干涉孫女的交友狀況,那是因為她交的都是他認可的人,如果他只是普通朋友,莫爺爺雖不滿意,大概也不會反對。
但他不打算只和莫吟霏做好朋友,而是打算取代程定安的地位,莫爺爺絕對誓死反對到底。
莫吟霏苦惱地盯著陽春麵和燙青菜發呆。
要怎麼把它們丟掉呢?被老闆看到會不會不好意思?她不是嫌面難吃,只是松露炒飯太好吃了。
莫吟霏將陽春麵推到杜天衡面前,撒嬌說道:「你把它吃掉好不好?不吃好像我嫌老闆煮的東西難吃似的。」
她把松露炒飯吃光了,不如他也把陽春麵解決掉,這樣一來,既不會餓著他,對老闆也不會負疚。
杜天衡哇哇叫道:「你不是怕我肚子餓才叫我吃麵,而是怕傷老闆的心才叫我吃麵!沒心肝!」
莫吟霏不好意思地伸伸舌頭,拉著他的手求道:「拜託啦!求求你啦!幫幫忙啦!你最好了──」
她這麼軟語央求,別說叫杜天衡吃麵,叫他吞砒霜也行。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嘍!
他無奈地歎了口氣,拿起筷子吃麵。邊吃邊皺眉,湯頭不好喝也就罷了,老闆不知道煮太糊是麵食大忌嗎?
「喂!你要補償我的損失。」居然逼他吃難吃的東西!
五十萬不合理,酌減為五百塊她就考慮補償他。
莫吟霏正要討價還價,身後居然響起一陣叫嚷聲。「吟霏,你在這裡啊?學長一直找你找不到。」
「他今天不是出差嗎?」
周怡霓坐在莫吟霏旁邊的位子。「程學長打電話回來說會盡量趕回來,應該來得及帶你去法樂奇吃中飯。」
杜天衡聽在耳裡,心裡更加不是滋味,三兩口解決掉陽春麵,沒交代半句,扭頭就走。
法樂奇是嗎?有錢人家的凱子才會去的地方。他對那裡的食物不特別推崇,也不會去花那種冤枉錢。
莫吟霏想起黏膩厚重的奶油焗田螺就反胃,瞥見臉色不豫的杜天衡,唉唉唉!這傢伙又鬧哪門子彆扭?
沒關係,她多的是方法可以安撫他,莫吟霏轉動著眼珠說道:「我不喜歡吃法樂奇,我喜歡吃松露炒飯。」
周怡霓不懂她這話有何意義,杜天衡卻站住了。
所有猜疑、擔憂一散而盡,杜天衡忽然覺得自己像傻瓜。
如果她喜歡用金錢堆砌起來的愛情,七早八早就嫁給程定安了,哪還會等到今天?他根本沒有機會。
話說回來,如果她是膚淺又拜金的庸脂俗粉,他也不會對她如此傾心。
杜天衡踅了回來,溫柔地對莫吟霏說:「星期六晚上我去接你,我弄好料的給你吃。」
莫吟霏淡笑著點頭,他親手做的食物更合她胃口。
「我會來加班,你來法院接我。」
杜天衡吹著口哨離開。
周怡霓張大了嘴巴,卻發不出聲音。
看來她應該通知程學長注意,吟霏似乎對杜天衡頗有好感呢!
「你騙人!」排隊等著買生煎包,排了好久還輪不到,莫吟霏肚子空空,原本的好脾氣不翼而飛,開始變得難纏。
杜天衡無辜地摸鼻子。「我怎麼騙人了?」
莫吟霏鼓著腮幫子大聲指控:「你說要自己煮給我吃的。」結果卻帶她來夜市吃路邊攤,沒誠意!
杜天衡連忙解釋道:「我爸從日本回來,我二哥從美國回來,我家現在正在開警察大會,我沒辦法煮東西。」
遇到這種場合,不相干的閒雜人當然是溜得愈遠愈好。
杜巧容也想跟出來,死纏爛打只差沒把自己給賣了的奴婢態度苦苦哀求,杜天衡還是不讓她跟來。
莫吟霏「喔」了一聲,這種情況的確不方便,但她仍然不太開心。「那你下次要補請。」總之就是賴定他了。
杜天衡寵溺地笑了笑,拍胸脯保證道:「好,下次我煮好東西,帶你去陽明山看星星。」
莫吟霏眼睛亮了起來,從來沒人帶她去山上看星星,高級西餐廳的燭火倒是看了不少,看到很膩。
「好啊!我帶史特拉第瓦裡去。」
在星空下拉舒曼的「無言之歌」,一定很浪漫吧!
杜天衡微微挑眉。「你的大提琴?」
莫吟霏驕傲地揚起頭。「一六八八年份的史特拉第瓦裡大提琴,奶奶賣掉她的鋼琴買給我的。」
杜天衡臉上慢慢漾出笑意。「你奶奶很疼你,史特拉第瓦裡有點年份的琴至少要上百萬美金。」
想起奶奶慈愛的笑容,莫吟霏眼睫閃動著水光,輕聲說道:「奶奶帶我去學大提琴的。」
杜天衡摟住她的腰,強健的軀體心甘情願為她擋下所有的災難苦惱,只願她不再心傷難受。
「奶奶彈得一手好鋼琴,大提琴曲目中,她最喜歡德弗札克寫的協奏曲,可是我上高中她就過世了,那時候我還沒學會那首曲子……」
聽她說得泫然欲泣,杜天衡連忙安慰她。「你可以拉給我聽,我也喜歡德弗札克寫的慢板旋律。」
莫吟霏微微一笑,心中溢滿了柔情。「你不覺得那浪費時間嗎?學長他寧可看電視也不聽我拉大提琴。」
談起音樂,杜天衡開始滔滔不絕。「我不特別喜歡古典樂,比起搖滾樂的狂野奔放,它顯得含蓄深刻,不太對我的胃口。就像我覺得印象派的畫風善於掌握空氣中光線的變幻,但我最喜歡的是野獸派的馬諦斯,我喜歡他的筆觸,簡單又充滿力量。」他忽然想起一個巧合。「馬諦斯一開始也是念法律,可是他後來毅然決定放棄法律,改到畫室學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