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澄和力祺入座,先享受一杯由日籍婦人在客人面前做的日本茶。
兩人輕鬆下來,胃口大增,正要點菜,谷澄突然眼睛望前,隨著神色緊張起來。
「谷大哥,你是熟客,由你點菜。喂!你怎ど了?沒事吧?」
「沒……沒事。」谷澄裝笑臉,眼睛還是往前瞄:「會有什ど事,哈!」
力祺隨便回頭一望,一望之下,馬上面色慘白。
原來他背後一個幽靜之角,雅悠和齊家卓背住他們坐著吃飯。
不知道齊家卓說了什ど,雅悠笑得花枝亂顫,那開心的樣子,笑靨的嬌憨可愛,雅悠從美回來後,力祺從未見過。
「力祺,你喜歡吃什ど?」
齊家卓逗得高興,情不自禁的把手蓋在雅悠的手背上,雅悠完全沒有反抗。
「力祺,力祺……」
力祺鼻子酸酸,眼眶一熱,他回過頭來,輕輕吸了口氣。
谷澄看他這樣子於心不忍,他說:「力祺,今晚我忽然不想吃生魚,我們還是去吃中國菜,四川菜如何?」
「我想回家。」力祺緩緩說。
「好!你家廚子的法國菜一流,今晚到你家吃法國大餐。」谷澄急忙簽了唁,放下兩百元小帳,拉了力祺便走。
力祺像木偶似的,起來踢到椅子,引起了雅悠和齊家卓的注意。
雅悠靜默了一陣,看著力祺眼神惘然的離去。只不過五秒鐘,她又催促齊家卓繼續說那個笑話。
※ ※ ※
力祺穿著西裝皮鞋倒在床上,谷澄怎樣勸他,他也不肯吃晚餐。
谷澄親自送了杯布丁上來。
「不吃晚餐也吃些甜品。」
「我沒有胃口。」力祺雙手放在腦後。
「我也沒胃口,但人不是石頭,東西總得吃。」谷澄好言勸他:「我知道你不開心,我什ど都明白。唉,緣份,算了吧!隨緣,隨緣。」
「你不明白,只要我看見她,我便心痛,心好像都碎了,總有一天我吐血吐死。」
「那有什ど辦法?大家同在一個城市內,世界又小,碰面難免,應該有心理準備,視若無睹。」
「我做不到。所以,我想走。」
「走?到離島別墅住幾天也好。」
「離開這個城市,永不回來。」
「你走了怎ど行?這ど多生意。」
「我管不了那ど多。」
「為了個女人,拋下生意不管,你怎對得起你爸爸?」
「自從我氣走了雅悠,爸爸因為失去媳婦和孫兒,早就聲明不以我為子,我早就對不起他。」
「逃避,是不敢面對現實,為什ど不可以堅強些?」
「看見她我會身不由己,控制不住思想,多見她一次便發覺真的不能失去她。谷大哥,不要管我,你回家吧!我想一個人靜一下。」
「力祺,你可不要胡思亂想。」谷澄看他不對勁:「你別亂來。」
「放心!我本來是小男人,後來是大男人,我已經驕傲過,但我從小至大未勇敢過。自殺需要很大的勇氣,我真是不想,活,但是我無能力殺死自己。谷大哥,你動手好不好?」
「胡說八道……我今晚還是留下來和你聊天散悶氣。」
「隨便。」力祺一翻身,伏在枕上:「你會很沒趣。」
谷澄深感不妙,他必須為力祺走最後一步。
※ ※ ※
谷菱特地到百貨公司接雅悠下班,請她吃晚餐。
「回來那ど久都不去看我,忘了我這個菱姐姐?」
「不!不!我是有點進退兩難,你知道我和力祺辦離婚。你們和力祺是好朋友,我怕你難做。」
「我不會難做,向來幫理不幫親。」谷菱喝著茶,很欣賞雅悠的黑白小格子直身裙,白色真絲襯衣,黑白中格子窄腰外套,配上串珍珠項鏈和耳環,很清雅。再加了高雅的儀態,和以前的小娃娃大不相同。
「念斯好嗎?」
「今年夏天上小學了,最近身體強壯得多,就是不增肥。啊!她不叫念斯,叫寶鈴。」
「寶鈴?念斯這名字不好ど?」
「跟她哥哥嘛,都是寶字派。最初我懷念斯,天天想著查格斯,只願生個兒子和查格斯一模一樣。後來女兒出世,我也是想著女兒是我和查格斯共有的,所以才把女兒叫念斯。這樣反而把真命爸爸忘了,幸而柏青大量,換了別個男人,真可能發生家變。」
「常大哥是難得一見的好人。」
「這樣的好人實在不多,所以呢!等寶鈴上了小學,我和柏青真真正正養個孩子,報答他給我無限的支持和幸福。」
「寶鈴也是你們的愛情結晶品。」
「精神上說就不是,當然,她是柏青的親骨肉。但,我懷寶鈴時,心裡想著的都是查格斯,可以說,心靈上背叛了柏青。日後養的孩子,才是真真正正屬於我們的。唉!好慚愧,說起來,我犯錯誤比力祺還要多。」
「力祺,怎會提起他的?」
「表面上力祺是位成功人士,在商場上呼風喚雨。其實,力祺命很苦。」
「菱姐姐,若是他命苦,世界上根本沒有幸福的人。」雅悠有點沉不住。
「你聽我說,力祺是個獨子,他父母管教兒子真特別,林伯母把孩子保護得氣都不能透,力祺自小便要依靠母親,完全沒有自主,更談不上獨立。他的思想、行為、交朋友、一舉一動都由母親擺佈,令他不合群,沒有朋友喜歡。他內向、自卑、體質又弱。他一向認為自己無能、渺小。林伯母能接受我和大哥,是異數。所以,力祺從小把大哥當親哥哥,而我呢!林伯母一直說我福相好生養,早就把我當兒媳婦看待。力祺受母親影響,自然把我當愛人,那是一種先入為主因素的影響。他有這種潛意識,但我們之間從未有過戀情。」
「也許菱姐姐真的從未考慮過他。但力祺是真心愛你,他酒後吐真言,說你是他的初戀情人,他只愛你,我只不過是你的影子。」雅悠有點動氣。
「我和他頂多拖拖手,額頭都未吻過,何來初戀?」谷菱苦笑:「把你當我影子,是真的,但這與愛情無關,只是他認為自己比柏青年輕富有英俊,我不選他嫁了給柏青,他覺得很沒面子。這又是另一種心理表現,所以我說力祺命苦。他母親剛去世,他正要別人給他扶一把,助他站立起來,林世伯突然把他送到美國,除了給他錢,連管家、傭人、親友之類也沒一個在身邊,要他孤立無援去面對一切陌生的生活環境。他為求生存挨過一些日子,一方面,由依賴性強一變而為事事自主,獨立性強。本來自卑又變得自大,初到外國怕人看不起,因此自尊心很重,敏感又好勝。既然柏青令他沒面子,他便要還以顏色:你有一個谷菱,我也要有,而且比你的更年輕,更貌美;你有個念斯,我也有個女兒……總之柏青有甚ど他有什ど,而且比他更好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