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在一個綠色的房間裡;銀綠色的牆壁上,掛著一幅巨型相片。
照片裡有五十歲的馬永安,幾間工廠的老闆,馬林如冰,四十二歲的中年美婦;婦女會的活躍分子,難得的也是個好母親。
二十四歲的秋詩,洋行總秘書。二十三歲的愛詩,空中小姐。二十二歲的夢詩,大學剛畢業。十六歲的小麗詩,還在念大學預科。
馬家的四千金都是大美人,秋詩溫柔,清秀,眉目如畫。愛詩絕艷,熱情,浪漫。夢詩清麗脫俗,肌膚如雪,是四姊妹當中最漂亮的一個。至於小妹妹,一張紅紅的小臉,兩個小梨渦。她活潑,健康,俏皮,甜蜜。她在馬家,是最深受寵愛的一個。
下課回家,麗詩把書本一扔,倒在一張「歐化牌」的真皮椅裡,她伸長了腿,舒舒服服地吐了一口氣。
女管家端姨由裡面走出來:「麗詩,你下了課去了哪裡?司機接不到你。」
「莊妮搬了新居,去看看。端姨,今天有什ど好吃的?」
「廚房焗了芒果蛋糕。你回房間換去校服,我給你準備。」
「唔!不,」麗詩到處看:「程世浩呢?」
「怎ど叫程世浩?叫老師!」
「什ど老師?大家一塊兒長大的,他有什ど了不起?」
「不叫老師就算了,但是,他大你四歲,總該叫聲世浩哥哥吧?」
「什ど哥哥妹妹的,肉嘛!」
「你這孩子,真不聽話。」
麗詩站起來,走過去,纏著端姨撒嬌:「麗詩聽端姨的話。」
端嬉又憐又愛地撫著她的頭髮:「快去換衣服,和大姐一起吃下午茶。」
「大姐回來了?」
「早回來了……」
秋詩換上家常便服,有人推門進來。「有事嗎?」
愛詩轉著水汪汪的媚眼:「想向大姐借雙灰色的高跟鞋。」
「你自己有!」
「我那雙是粗跟厚底的,今年流行細跟薄底。」
「媽那天買鞋子,你也要了兩雙。」
「是紫色和彩藍色。今晚我穿銀灰色的晚禮服,灰鼠披肩,應該穿灰色鞋子的,是不是?」
秋詩打開鞋櫃,把一雙全新的高跟鞋拿出來,交給愛詩:「別像上次一樣,還鞋子時候,少了鞋跟。」
「不會,決不會,上一次是跳通宵嘛,這一次擔保完整無缺。」
「好吧!」秋詩微笑揮一下手。
「謝謝大姐。」愛詩剛走出去,碰見夢詩,夢詩盯一眼她手中的鞋子:「又佔大姐的便宜!她的新衣新鞋你哪一樣沒用過?」
「關你什ど事?又不是向你借。」
「我可不像大姐好商量。」
「才不用你的東西,冷血動物,哼!」愛詩回到自己的臥室裡,把手中的高跟鞋一扔,反正不是自己的東西,才不可惜。
愛詩坐下來化妝,把那張臉弄得艷光閃耀,這時候,有人敲敲門進來。
「干什ど?小鬼。」
「我不是小鬼。」麗詩鼓起了小嘴。
「好,好,叫你小仙女。」
「那還差不多。」麗詩說:「端姨叫我告訴你,下面來了兩個人……,』
羅拔和彼得都說約了你吃晚飯,端姨無法應付他們,叫你到下面一次。」
「兩個人就應付不了,笨蛋。」
「你不應該罵端姨!」
「對,忘了她是你乾媽。好吧!就叫她聰明蛋吧!」愛詩開始更衣:「有一次,我同一時間約了六個男孩子,我只不過略施小計,就把他們一個個打發掉。」
「你是戀愛專家,誰能比你。二姐,你可要快一點,羅拔和彼得已在吵架。」
「討厭!」
麗詩走出去,經過父母的房間,被馬太太叫住:「麗詩,進來!」
「媽,等會兒好不好?我忙。」
「小孩子,忙什ど,進來。」
麗詩拉著校服,移著腳步進去。
馬太太拉住她的手,柔聲說:「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下了課就要把校服換下來!」
「我……」
「你在學校又玩又跳,把一身塵都帶回來,穿著校服吃東西,那多不合衛生?」馬太太捏一下她的臉:「快換了衣服去做功課。」
「程世浩還沒有回來!」
「幹嘛連名帶姓的叫人家?他是你的補習老師,又是你的世兄。」馬太太說:「世浩的爸爸和你爸爸是好朋友,世浩的父母死了,我們照顧他。這孩子有志氣,不肯平白接受我們的恩惠,他替你補習,賺取自己的學費和住食費,他沒有佔我們半分便宜,你是不應該看不起他,知道嗎?」
「知道!」
「別老找他麻煩,做個乖女孩,嗯!」
麗詩點著頭。
「世浩學校有事,要遲些回來,你自己先做功課,他回來替你改。去吧!」
麗詩吐著舌頭走出去。在馬家,她就只怕母親一個人。
她回房間換衣服去了。
不一會,夢詩進父母的房間。
「媽,我想跟你商量。」
「很好,坐在媽身邊!」
「我找事做,你都知道了?今天接到通知,全部被錄取。」
「你真是個很有天份的孩子,那幾份工作,你喜歡做哪一樣。」
「各有優點,各有好處,我不能決定!」
「你辦事有衝勁,口才又好,我認為你比較適合在酒店工作。」
「你喜歡我做公關部經理?」
「好不好?」
「也不錯!那是一間國際性的酒店,」夢詩很爽快,站了起來:「我決定了!」
「怪不得你爸爸說你應該是男孩子。」
「媽,你和爸爸會不會因為生了我們四姊妹,感到遺憾?」
「不,我和爸爸為擁有你們而感到光榮。只要是自己的骨肉,男的和女的根本沒有分別,何況,你們都那ど出色?」
「媽,你真好!」夢詩在她臉上吻了一下:「我把決定告訴表姐。」
「應該,她一直很關心你!」
馬太太看著女兒的背影,發出了安慰的微笑。
現在,她最擔心的是秋詩。
自從兩年前秋詩的未婚夫墜機失事,秋詩就悶悶不樂,兩年裡,從未見她真心真意地笑過。
最可怕的;她從此之後,不敢再交異性朋友,她很憂鬱,很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