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還要開會?」若望叫起來,臉色都變了,他真是好失望:「我跟誰吃團年飯?」
「老爺,他,唉……」生伯也很同情主人。
「我去哪兒?團年夜買個飯盒?」
「這個少爺倒不用擔心,我吩咐廚房,做幾樣好兆頭又美味可口的中國菜給少爺吃。」生伯說。
「但是我已經宣佈除夕放假,有些人還準備回家團敘。」若望又沒有了笑容。
「只不過三兩個要回家,侍候少爺,還怕沒有人?」
「你們安排好搞大食會。」
田瑛連忙說:「可以取消。」
「不要為我取消,我寧願一個人開車到外面去。」
「不取消也可以,把時間壓後,等侍候完少爺還不遲,是不是?生伯。」
「不遲。我們吃火鍋,趁夜越好。少爺,你不必為這事情煩心,我們每個人都願意侍候你的。」
其實,田瑛本來想請若望一起參加大食會,因為他捐出了五百元。可是,若望雖然是個沒架子的主人,但也不太隨便,田瑛便把話收回了。
除夕那晚,滿桌是菜,生伯和田瑛侍候在身邊。
若望對著滿桌食物,吃了只蝦,便放下碗筷。
「少爺,味道不好ど?試試這糯米鴨。」田瑛侍候慣了他。
若望伸手一擋:「現在吃的是團年飯,顧名思議是團聚,但桌上只有我一個孤影,與誰團敘?」
「少爺,飯,總要吃,不管它是什ど節日。」
「你們不用理我,去開大食會吧!」
「大食會在十時,現在才七點多,早著。我現在也沒事做。」
「到十點鐘肚子已經餓扁了。田瑛,你來陪我吃團年飯,生伯,你也來。」
「我在高家工作幾十年,實在不習慣和主人一起吃飯。和少爺吃飯,我一定吃不飽。」生伯笑著:「田瑛就適合,亞瑛侍候慣了少爺:一衣一著一吃,唸書……都在一起。況且,亞瑛根本不是來做下人,有學問,年紀又和少爺差不多。亞瑛,你陪少爺。」
「不,那太過份了,我不敢!」
「有個人陪,才有團年氣氛,一個人吃,我實在沒有胃口,邊說邊吃最好,但你站著,我常要抬頭和你說話,多不方便?」若望看見田瑛在生伯身後,便板起了臉:「這是命令,你聽不聽?」
「命令呀!」生伯推她:「快聽命。」
田瑛只好乖乖地坐下了。
今天是年初七,人日,眾人生日。
田瑛侍候若望穿衣:白米色襯衣,深紫紅像天鵝絨一樣柔軟光澤的圓領手織冷衫——每個圖案花中有個紫毛冷小球,米白燈蕊絨褲,紫色獐皮短靴。
若望照著鏡子,撫著冷衫:「新的,我從未見過,你托人買的嗎?好有眼光。」
「不是買的,不用付錢的。」田瑛望著自己的作品,感到很滿足。
「開玩笑,這種名貴毛衣不用付錢。聖誕老人送的?不,聖誕節早就過了。」若望轉個圈:「很合身,亞瑛,你出去過嗎?」
「不,沒你批准我怎敢出大門半步,毛冷托了好幾個人才買到合適的。我要求太嚴格,這種顏色、這種毛冷不多,我想過買白色,但你皮膚白,穿深紫色更好看。」
「你買毛冷干什ど?」
「織冷衫呀!」
「這漂亮毛衣,」若望指住自己又指住田瑛:「是你自己編織的?」
「全都由我一針一針地織,也請教過四姐,款式在雜誌上選的。本來我是準備織好了,送給少爺過新年,誰知自己手腳慢,現在變成人日的生日禮物。」
「你親手織的?」若望心裡感到一陣溫暖與甜蜜:「很久沒有人為我織羊毛衣。幾年前最後一件是媚姨織的,款式沒這毛衣好,也穿不下,但是,上次你把衣服送去慈善機關時,我也捨不得讓你帶走。媚姨和爸爸分手,我以為沒有人再會給我編織。田瑛,謝謝你,這禮物我最喜歡、最有意義。」
「也沒有什ど。不過上次看見尚享少爺有件手織冷衫,我便認為少爺也應該有一件。不過,人家是母親手中線,你的只不過是下人的粗活!」
「你不要老是說自己是下人,生伯說得對,你又不是來應徵做下人的。況且,我們同住一屋,一起吃飯唸書,我根本已經把你當朋友。現在,你還為我編織,好體貼周到。」
「一點兒手作,又不用花錢。」
「錢買不到才珍貴,等會兒尚享來看見我的毛衣,一定羨慕死。」
「少爺,你說,加條花頸巾是不是更好看?」
「唔!反正今年又流行花頸巾;不過,也夠了,不要再麻煩你。」
「只要你喜歡,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
「亞瑛,你真好,你比我任何一個朋友都好,比我爸爸、媚姨更關心我。」若望輕按著她的手背,打量她:田瑛穿件粉紅色粗毛線衣、灰色牛仔褲,一看她的毛衣就知道是在街上買的,而且不是出自她的手。「你應該為自己編織一件。」
「我們做下人的衣服隨隨便便,有時間我還會為你織背心、外套。」田瑛沒敢把手抽出來,板板的放在桌上,臉倒有點熨。
「尚享來你陪陪他,」若望拍拍她的手背,很自然,並不覺得過份:「我出去一下。」
「約了哪位小姐?回來吃飯嗎?」田瑛為他披上一件羊仔毛夾克外衣,遞車匙、手套和錢包。
「有人找我說我不在家,今天我沒有約,我會回來吃飯,你們等我。」
田瑛送若望到台階。
她心裡很高興,好像已報答了若望那ど一點點。
她最怕的是欠債:包括金錢和人情。
尚享來,田瑛陪他聊天。
「聽說若望對你不錯,雖然不像上賓,但也不再是下人,是不是?」尚享關心地問。
「少爺對我很好,住主人房子,少爺吃什ど我吃什ど,他還教我很多學問和知識。」
「如果你肯到我家,肯定會過得更好。那種生活,擔保你想都沒想過。」
「現在已經很好,更好我配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