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成瓊玖低頭把玩自個兒的手指頭,支支吾吾。「那個……」
「說!」
「我……那個酒太香,我……我沒有追就跑到酒庫裡去,忘了……」她說得很心虛。
展厲言險險岔了氣。「你立刻離開!否則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為什麼!」
「你不適任。」
「誰說?」她氣呼呼瞪他。
「我說!」他回瞪,毫不遜色。
明明是個姑娘家,卻像個未經教化的深山蠻夫,還是個醉醺醺的酒鬼!昨夜又因貪酒連捉賊的事都忘得一乾二淨,要他相信她有本事擔當護衛一職來護他的命,除非日出西山、天降紅雨。
這個人真是壞,為什麼孔爹爹要她來保護這個人?
還有,這樣的人怎麼賣得出如此甘醇美味的酒?太過分了!老天不長眼!
不自覺心中想的被自己咕噥說出嘴的話引起展厲言注意。
「你說什麼太過分?」
「老天不長眼睛,才讓你把什麼好處都佔盡了。」她瞪著他,愈想愈不平。
「好處?」他不留她跟老天長不長眼有何干係?
「你想想,你言而無信、做人這麼壞,偏偏你手上有的是錢財、賣的是一等一的好酒,就連自家釀的都是當今聖上愛極的美酒,所有的好處不全都讓你一個人佔盡麼?」說到這,呆憨的腦子也沒想太多,口沒遮攔又說了一串:「哪像我,愛酒愛死了,可怎麼著?只能偶爾喝喝解饞,偏又買不起太好的酒,像是瓊玉釀啦、仙翁飲啊、紫青竹、白簍雕、金蔥籠、芙蓉醉、塞下曲」
「你倒很清楚我聚酒莊自釀的酒。」展厲言冷冷一笑。
「那當然,天下名酒莫不出自聚酒莊。」談起酒,成瓊玖眉開眼也笑,一雙眸彎得像新月鉤似的,渾然不覺有道冰冷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質純味甘美,入喉回香不留澀味,醉後口不渴、舌不燥、神不散,有多少酒能比?所以說,你把什麼好處都佔盡了,老天爺偏心,就只厚愛你一人。」
「你現下很清醒。」和方才醉醺醺的模樣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他想。
「酒醒了嘛。」她說得理直氣壯。「可是口好渴,能不能」
「休想!」展厲言打斷她的話,再下逐客令:「立刻離開!」
「可是孔爹爹說--」
「那不關我事。」
「但是--」啊,她想到了!「嘿嘿……」她想到可以留下的方法了。
「你笑什麼?」
「只有我見過那賊對不?」
「那又如何?」
「所以說只有我有本事認出那個賊是吧?」
「你說他蒙面。」
「是蒙了面,可身形我記得很清楚。」她指著自己的小腦袋。「所以能認出這人來的也只有我。」呵呵,她很聰明吧,孔爹爹一定也會這麼誇獎她的呵。
因她此言心知自己將做何決定,展厲言氣得說不出話!
第三章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黑履夾帶狠勁踹進跪在堂下黑衣人的胸口。
「請……恕罪!」黑衣人捂著胸口,另一邊暗自強忍腿上劍傷,又羞又忿。
那個出現在聚酒莊的古怪女子竟能傷他!黑衣人咬牙,那名一身酒氣的女子竟有本事傷他!
堂上的人深吸幾口氣,努力平息四竄於丹田的怒火。「東西呢?找到沒有?」
「……沒有。」另一件連自己都深感恥辱的事被問及,黑衣人聲調又是一沉。
「好!好個你啊!都多久了,竟然還找不到!」
「請恕罪。」事沒辦成,黑衣人怨言反駁。「我會繼續夜探,務必找出那件東西。」
「沒多少時間可以耽誤了。」堂上男子惱火地槌了茶几一記。「可恨!他到底把東西藏到哪去?」
「我會查出來!」
「你查得出來?」堂上男子懷疑地瞅向不曾抬頭的屬下。「你有這本事?」
「我絕對不負交代。」
「是麼?」
「是的。」
「好!就再給你一次機會,若真找不到東西就殺了展厲言。」
「是!」
※ ※ ※
展厲言真不是人!
嗚……「不是這個人,這裡也沒有……」成瓊玖揉揉眼,眼下泛起的淡黑烏青可見酸澀疲憊之相。「能不能停一下,改明兒們再認人啊?」她已經連看七天了,嗚……眼睛好酸。
「不能。」展厲言揪著她往東走,毫不同情。「下一處。」
「啊?還有地方?」被硬拉著走的成瓊玖回頭掃過方才認人的一大片堆放麥糧的倉房,大得足以裝下四個孔家鏢局的倉房不過是聚酒莊一隅。「聚酒莊怎麼這麼大?」
「你不是想待在這?」
她嘟起嘴。「我是想待在聚酒莊沒錯,誰教這兒處處有酒香,醺人欲醉;我當然也知道聚酒莊有酒庫、有釀酒的地方,可也沒想到連存放米麥的倉房都在這啊!這裡大得離譜。」
嫌聚酒莊大?展厲言忍不住輕哂出聲。「你是頭一個賺地方大的人。」
「沒人跟你這麼說啊?」真是奇怪。「這兒大得離譜,光是走個路就累死人,誰會喜歡啊!地方夠用就好了,大又用不了這麼多,擺著幹嘛?」
「你待在這不就是想貪點好處?」
「嘿嘿……」他這麼說也沒錯啦。「人家是想貪點酒,可真要我待在這,想想看,如果我要從這兒到大廳去得走多久啊?那多累?不不,我只要帶些酒回去就心滿意足了。」圓亮的眼因想像自個兒抱著酒罈回鄉,滿足得瞇成兩道彎月。
「說到酒--」
彎月眼立時大睜成十五圓月,眨巴眨巴地望著他。「嘿嘿,是不是看我認人這麼辛苦要送我一點喝喝?」她已經七天沒碰過酒,好想喝。
「找不到那夜潛入的賊,休想。」
「嗚……」燦亮烏眸失望垂下,一張小臉皺得像風乾橘似的,一臉慘相。
她垂頭喪氣的模樣道盡了濃濃的失望,看在眼裡的展厲言只能搖頭。
經營酒莊多年,他見過為酒傾家蕩產的人,也見過陷溺酒鄉身敗名裂的人,更見過成天買醉貪歡不可自拔的人,也因此,雖經營買賣酒的生意,他卻不常沾酒,品評的工作皆由手底下豢養的酒師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