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說要再踏進第三街,你緊張什麼?」看著他光裸的背,凌雲吹了口哨:「你好瘦!」
駱仲齊這才想起她到底是個女孩子。「閉上眼睛不准看。」
「都看光了就別計較呵。」她跳下桌,來到他面前。「我幫你。」她說,接下扣鈕扣的工作。
難得的體貼讓他有點感動。「你如果能更像個女孩不知道該有多好。」
說這是什麼話!「我是貨真價實的女孩子,難道你要驗明正身才肯相信?」
「我指的不是這件事,而是你的個性──實在太不像女孩子。」
「是你們男生一直把女生想像成自己心目中的那個樣子吧?想附和你們想法、裝模作樣的女孩大有人在,但想做自己的女孩子也不是沒有,我就是其中之一,幹嘛要隨你們的想像起舞,變成那種矯揉做作的樣子──惡,我寧可不當女人。」
「又在說傻話。」
「我是說真的。」凌雲揪起他領口,要他看清楚她的認真。「我就是我,個性不像大多數女孩不是因為我怪、我不正常,這樣的我就是我,我不管別人能不能接受──能接受,我們是朋友;不能接受,隨便你要討厭我或遠離我都可以,這些都勉強不來,我不在乎。」
大掌拍上她頭頂。「我不是不能接受。」他是喜歡她這樣的個性的,不顧慮太多,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受拘束,但是有時候這樣會不會變成一種我行我素、不考慮旁人感受的自私?「只是希望你能避免傷害。就像今天,我不是不同意你去找朋友,但是你也要考量到自身的安全,我今天能救你完全是湊巧,並不代表下一次也會那麼湊巧。」
「你在擔心我?」凌雲咧開嘴直笑。
「我的確在擔心你。」他承認。「凌雲,自由自在或許是你一心追求的生活方式,但多少都要考慮到旁人的心情,接受你的人是你的朋友,自然會因為你的一舉一動有所感受,你不能不顧,這是朋友的基本道義。」
「顧及太多就會像你一樣,做什麼事都綁手綁腳,很麻煩。」
「完全不顧別人想法的人是自私。」
「我寧可自私。」
「別說孩子氣的話。」她如果自私就不會為潔玉那女孩的事情找上王仁拓。「妳不是自私的人。」
「我是。」
「你若是,就會放著我不管,哪還會替我扣扣子。」
聞言,凌雲緊忙鬆手退開。
「我……」這傢伙什麼時候口才變得那麼好?「你是因為我才受傷,照理說我該幫你。」
「別嘴硬。」
「唉。」怎麼回事?他突然變得很瞭解她!凌雲心裡直納悶。
有人瞭解自己的滋味對她而言很陌生,處於被人看做是特別存在、總是被特別的目光注視的她,很少遇到瞭解她的人。本以為他又是一個把她當成特別的女孩子在看的人,卻沒想到隨著認識的時間愈長,他愈來愈瞭解她,也愈來愈不一樣。
原本是只顧慮別人感受寧可委屈自己的人,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會在自己與別人的感受之間尋求一個平衡點,在不委屈自己的範圍內考慮別人的感受,逐漸成熟起來。
相較之下,她是不是很不長進?
「不餓嗎?」不知道她在想什麼的駱仲齊遞給她一份三明治和可可。
凌雲接過,目光迷惘,表情像個天真無知的小孩子,瞅著他眨也不眨的。
「怎麼了?」
「你什麼時候開始變的?」
「遇上你之後。」明白她指的是什麼,駱仲齊據實以告。「也許你自己不知道,但你具有讓人改變自己的特質,在你身邊的人都喜歡你幾乎是狂放不羈的生活方式、喜歡接近你,感受你身上的氣息,在這同時,也會被你傅染到一點──我行我素。」
「你說這種話好像我是病毒,傳染一種名叫『我行我素』的疾病。」
病毒?只有她想得到。「你要這麼說我不反對。」
「哼。」
兩個人就這麼靜了下來,各自咀嚼自己的晚餐。
最後,凌雲先開口:「我還是會去找雷克。」
「我不認為你會聽我的話。」
「我喜歡他們。」凌雲坐在習慣的窗口,晃動雙腳,眼眸閃過晶亮的興奮。「擁有理想的人很偉大。」
「理想?」
「他們立志成為揚名國際的搖滾樂團。」她興致勃勃的樣子好像在說自己的事一樣。「雷克的唱腔有更多發展的空間,吉他手萊恩簡直就是吉他之神,貝斯手班最擅長調和,鼓手莫凡斯強烈的節奏感會讓人的血液沸騰,他們一定會成名,可惜少了個鍵盤手,我想楊凱應該可以勝任。」
「你打算設計楊凱加入?」還想從他這裡挖人!
她點頭。「楊凱自己也老說沒人瞭解他的音樂,雖然他看來玩世不恭,可是私底下對音樂他可是認真的。」
「你──雷克並不喜歡你。」他介意地說。
「我知道,但是他討厭我並不表示我就不能喜歡他。」第一次在Sky Pub聽到他的歌聲就迷得不得了,希望更多人聽見這樣的音樂,哪管得了他討不討厭她。「遇見一個討厭我的人也滿有趣的。」
「我的名字裡有個『雲』字。我喜歡四處旅遊、喜歡飄泊、嚮往流浪,隨心所欲到世界各地──我上輩子一定是吉普賽人,嫌旅行的地方不夠多,所以這輩子繼續未完的行程。我渴望遇見不同的人,看與自己不同的人生,各國景色倒是其次,我喜歡遇見不同的人,知道他們背後的故事,這些讓我覺得精采,不管是喜歡我還是討厭我的人,我都很有興趣認識他們。」
「一旦你覺得沒有興趣的時候──」
「我就會離開。」
「不會捨不得?」駱仲齊聞言不由得心慌。
凌雲垂下頭,直到一隻手來到眼前托起她的臉,看見他凝視自己的嚴肅表情。
沒有人問過她這種問題,只是每當她離開一個地方就有人怪她冷漠、怪她沒有感情,從沒有人問她會不會捨不得,他這麼問讓她不知道該怎麼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