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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頁

 

  「泉淨。」

  「我累了,你回去吧。」她捏緊袋子,慢慢的坐下來。

  「泉淨!」谷樵生再也忍不住了,他握住她的肩膀,無何奈何的嚷起來:「你不在乎,他要跟別的女人成親了!泉淨,不管你在想什麼,求你這一刻醒醒吧!」

  她愣愣的望著他,掌心裡,仍舊捏緊那個袋子。

  第六章

  天還沒亮,駱泉淨就醒了。她睜開眼,昨夜翻了一夜的床,睡的時間少得可憐。那些心事並沒完全淡掉,心頭似乎總有著這麼一個解不開的結。問題是,她卻無從解起,就連要說個所以然來也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昨天谷樵生前腳一走,她後腳就拿著鐲子回去那間當鋪問清楚,確認真是唐家小廝拿來典當的東西,她一步跟著一步,走回了船上。

  傍晚,她約了慕容軒見面。

  「怎麼突然想找我?」

  她看著他,突然翹起唇角。

  「也沒什麼,只是突然想起,你在湖邊寫的那首曲兒。」

  「我原想,那應該是可以編個曲譜的,」她垂首羞赧的一笑。「就是忘性,忘了幾個字。」

  慕容軒笑了,並不懷疑什麼。「這有何難,我寫給你便是。」

  這其間,只有她自己明瞭,她幾乎是瞅著心等他寫完的。然而當那洋洋灑灑的一篇字映入眼中,她還是禁不住眼前一暗,腦子昏沉,腳步也跟著虛浮,胸口一腔血好似全結了冰,一切一切——萬念俱灰!

  是了,這便是他的字,那封匿名信,也是他的字。她整整看了一天,怎麼會錯呢?第一次見到涼亭上的字畫,她就困惑,可卻無心去聯想。

  若不是谷樵生的一番話,讓她恍然驚悟,可能到死都沒能揭開這個謎!

  昨兒一夜未寐,她取出信箋,看了許久,只覺得心中一片空茫茫。他為什麼要寫那封信?又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

  「你怎麼了?」

  慕容軒的聲音彷彿從極遙遠的地方傳來。她機械化的抬起頭,楞楞的看了他許久,復而低下頭,木然的吹乾了墨跡。才取了一旁的鎮紙,壓住那闕詞。「沒什麼。」她開口回了話,那話語在自己聽起來彷彿特別遙遠,一個字一個字的頓著,幾乎像是死了一回,恍惚醒來的聲音。

  「你怎麼……不繪枝花?」她喃喃問道。

  他困惑的看著她。「花?你喜歡花嗎?」

  「蓮花,我喜歡蓮花。如果能,你可願意為我繪朵花?」她輕觸摸著那些字,在指間搓揉著墨汁,彷彿也同時把她的回憶揪醒。

  慕容軒笑了,提起筆,三痕兩筆,落筆熟稔,俐落暢快,不過幾秒,一枝亭亭玉立的水墨蓮花浮現紙箋一角。

  如果能揪出那個人,還她清白,如果……當年的她無助的跪在公堂上,忍受著每個人的唾罵,她流著淚,曾渴望這麼多的如果能出現。

  跟了譚姑之後,她不平的心死去了一大半,這些個如果早早跟著塵封在心底深處,那兩個字只是悲慘的字眼,撕開來只會讓她血流不止。

  而今,她卻在意外之中揪出了這個人。

  「你怎麼了?」他非常不喜歡她現在的樣子,像生了一場大病,不理人也不出聲。

  待他走到身前,駱泉淨似笑非笑的望著他,口中斷斷續續的念著話:「……今未曾忘懷小姐盈盈笑語,甚願親身造訪,不知可否單獨相見,獻菲禮數件,聊表敬意……你就是那個慕名者?」

  慕容軒瞪大眼,不敢置信她出口的話。

  「你為什麼……要寫那封信?」她低聲,如囈語般,從袖底拿出那枚鐲子,攤在他面前。

  「泉淨,我……!」

  「是你的鐲子吧?你不想流入到他人之手,才叫葉飛去贖。只可惜,我快了一步。」

  他想靠近她,可是才踏出一步,她就忙不迭的退後,彷惚他是個麻瘋病人。

  「為什麼?你與唐家有怨有仇嗎?我識得你嗎?為什麼你要寫那封信害我?」

  「泉淨,我很抱歉。」

  「你毀了我,」這一刻,她已經不知道要拿什麼樣的表情看他,不過是哭是笑,是憎是怒,但對她來說,其實都無所謂了。

  「我很抱歉,」慕容軒想伸手擁抱她,卻只見她又退後幾步,眼神裡充滿憎惡。

  「我不要聽抱歉!」她低聲叫嚷,想用聲音拚命壓下思想崩潰的速度。「我要知道為什麼。你告訴我,為什麼?」

  「那封信只是個惡作劇。沒進那間客棧前,我壓根兒沒想過要做這麼無聊的事。唐家連個奴才都能當眾羞辱你,我只是想幫你出口怨氣。」慕容軒頹然垂下手。

  「我不要你幫!」她激烈的喝住,慕容軒第一次見她這樣凜冽不屈。

  「明明是冤,卻百口莫辯;受盡欺凌,卻什麼都不能做。你驕傲,你自負,你是高高在上的慕容少爺,你怎麼能體會那種痛苦!」

  「我能的。泉淨,聽我說,當初我真的想要出面澄清什麼,可卻又怕害了你。」他握住她的手,發覺她全身打顫。

  駱泉淨甩脫他的手,不停的搖頭。她緩緩後退,臉色越來越蒼白,一直縮到房子的牆角,才慢慢的跪了下來,然後把自己抱得好緊。

  突然她扶著額頭,開始大笑,兩行蓄滿已久的淚滾滾灑落。

  「我……我早該想到的,你這麼了不得,怎麼會……怎麼會對我這種下等女子另眼相看!我真是傻呀!原來我這一生,竟毀在你一時興起的惡作劇!」她抹掉淚,新的淚水又氾濫的淌下來。

  那是慕容軒第一次看到她哭。

  十四歲那一年,他強迫了一名女孩後的懊悔直攫心上,那種慌,就跟現在一樣,他明明不願意,但還是傷了她。

  很多女人都曾想用眼淚來留住他,可是卻沒有一個可以讓他這麼歉疚傷心。

  張口欲言,想說的話卻沒有半點意義,他又能夠做什麼留住她?

  他沉默的握緊拳頭,默默的由著她把怒氣發洩。

  「我是有丈夫的人,你怎麼能這麼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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