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寡婦?」
那女人咯咯笑了起來。「拐了半天,你就是想問這位劉寡婦。」
她叫花牡丹,年紀雖不大,卻已是蘇州城內四大艷窟之一百雀樓的頭牌名妓;相貌貴氣美艷,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拜倒在其石榴裙下的文人才子不計其數,是個風韻、氣質、才藝兼俱的女人。
即便是她現在戴著帷帽,容貌完全藏在面紗之後,但那比例漂亮的身段,在跟著店小二走進阜雨樓的廂房前,仍吸引了不少客棧裡的單身男子。
馮即安此次前來幫忙的對象張華張大人,便是派任在當地的府尹。人多事雜,張華無暇照應,只得拜託身為他紅顏知己的花牡丹幫忙。
「沒有的事。」馮即安笑著坐下來,打量著四周的擺飾。「我是想這位劉寡婦也不簡單,一個婦道人家有本事搞這麼大的名堂。」
「那可不。」花牡丹捲起竹簾,遠方尚未完工的阜雪樓立在彼端。「這家開張不到五年的酒樓,竟有能力再開張這麼大的分店,這位寡婦可是不簡單。你知不知道,這阜雨樓還有個別稱,叫寡婦樓。」
「寡婦樓?」馮即安嗆了一嗆,咳起來。
「哪有這麼怪的名字。」
「這樓裡見到的男夥計,全是劉寡婦的遠房親戚,至於其他女人……」
「女人?」他抬頭探了探。
「怎麼?談到女人,你眼睛張這麼大?」花牡丹又笑了。
「隨口問問。既然咱們在她店裡,聽聽也好。」馮即安哼哼笑了。
「無妨,」花牡丹仍是笑吟吟的。「張大人要我幫你的用意便在這兒;這城裡頭,你有啥不明白,都可以盡量發問。你問的這位劉寡婦……」
花牡丹垂頭沉思了一會兒。「她的出身沒人曉得,只聽說她嫁的男人很早就沒了。在阜雨樓她雖是當家,但她只負責煮食。也許是婦道人家不方便見客,對外張羅一切的全是她侄兒江磊,至於她本人……」花牡丹聳聳肩,兩手一攤。「沒人見過。客人進酒樓,只為吃喝住宿,沒人好奇她的長相。再說,其他女眷老的少的全是寡婦,除非這位劉寡婦長得美,要不然,男人是不會惹這個麻煩的。」
會是紅豆兒嗎?如果她真是嫁了人……馮即安有些恍然大悟。或者就可以解釋她人為什麼會到江南來,又能不介意名節的作假混進樊家。
不知怎地,他的心情竟有些低落;也許是紅豆兒嫁得不好的關係。他當年肯冒著殺頭之罪劫下她,便已是自許為她兄長,自然該負些責任。
慢慢慢!當日把她交給卜家,此樁事情便已了結,干他屁事!自己發了瘋不成,竟要擔那生平最恨的責任問題。
沉思間,店小二進來送了盆子伺候他們洗手擦臉,花牡丹搖手拒絕了;馮即安回神,自袖子裡掏出一封信。
「小二哥,能否請劉寡婦過來一敘?」
店小二收了盆,盯著他,沒好氣的開口:「咱們姑奶奶只煮飯,不見客。」
他笑一笑,和花牡丹對望一眼,並沒說什麼。
「那好吧,勞小哥您把這封信交給她,就說是京城裡頭一位浣姑娘交代的。」
原來那漫不經心的眼神跳動了一下,店小二重新打量他,之後換上了另一副面孔。「你等等。」
☆ ☆ ☆
在廚房忙著的梁紅豆停下手邊的事,把信接過。
紅豆妹子展悅:
相思藥材一味隨人附上,請點收。
為姐只有一句勸: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諸事切莫過於強求,緣分尤甚。
望妹子謹記於心。
姐浣字
原來馮即安會出現在蘇州,並不是偶然,是浣姐的撮合了。但是……從樊家樓撞上他的意外事件起,可就不能算是巧合了,那簡直是……一思及此,梁紅豆垂下頭,兩頰的紅暈不經意的流露出了女兒家的羞態;但隨即,她咬住唇角,冒火地想起昨兒夜裡馮即安試圖調戲她的那一幕。
「喂喂!喂!」
梁紅豆驚喘一聲,本能地把信箋朝腰後藏去,然後有些不知所措的盯著眼前的翠衫少女。
「發傻呀你。」溫喜綾瞪她一眼。
「你再這麼偷偷摸摸的進來嚇人,下回我報官捉你。」梁紅豆威脅道。
「拿來。」
「拿什麼?」梁紅豆臉上裝迷糊,身後十指齊動,把信揉得一團亂。
「再揉,你再揉呀,把東西揉掉有啥用,心虛。」溫喜綾沒好氣的冷哼一聲,睇著她臉上的紅暈,下一秒鐘,立刻涎著一張笑瞇瞇的臉貼向前去。
「什麼好東西嘛,借我看看會怎麼樣?」
「只是……只是藥方子,治……治頭疼的。」
「是嗎?我還以為是哪家撞昏頭的秀才愛慕你的艷情詩呢。」
「少鬼扯了。」紅著臉低低的斥罵一聲,梁紅豆快速的將紙張投進爐灶。
「到這兒來幹嘛?」
溫喜綾瞪著她,然後開始大搖其頭。
「搖什麼搖,」梁紅豆狠狠拍了她頭一下。「會搖昏、搖笨的,你知不知道!?傻子。」
哎呀一聲,溫喜綾連連退了好幾步。
「你這麼才會把人給打昏、打笨呢。」
「知道就好,再這麼胡說瞎說,你看著辦。」
「嘖嘖嘖!那封信一定大大大大有問題,把你搞成這樣失魂落魄。說吧,到底是誰?」
「一早說什麼瘋話,我聽不懂啦。」梁紅豆匆匆越過她,從架上拎起厚重的砧板,嘴裡沒好氣的叨念著:「到底有什麼事情,快點說行不行?」
挖不出什麼小道消息,溫喜綾不甘心的撇撇嘴。「什麼事情?你還敢問我有什麼事情!你真是貴人呀,忘事本事忒大,是誰昨兒個說吃完桂花糕後,今天要請我吃紫蘇梅?」
「你還敢說!你差點害死我。」
溫喜綾難以置信:「你偷襲失敗?」
梁紅豆張嘴欲言,突然又搖頭。「當然沒有,我把東西拿回來了。」
「真的?」
「真的。」她乾笑,失敗這兩個字怎能隨便亂講,尤其那一晚又是這麼丟臉的下場。要不是後來馮即安被她吵得頭疼,怎麼會輕易放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