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溫柔藏在傲情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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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頁

 

  他心裡詛咒著這場似乎沒有終止的心靈苦刑,尤其在她的香味有意無意繞過他時,她渾然不覺,武天蒙卻被自己過去所有的愚蠢行為激得更沒有耐心。

  輕霧迷離的暮色在山林中罩落的速度加快,他們錯過了道上的客棧,武天豪把全副的怒氣發洩在趕路上;而唐璨,從不曾面臨這麼趕法,儘管四肢早痛得隨時會散開,她仍是默默無言。有好幾次,她難受得幾乎要張嘴叫出來,卻又硬生生地把那種痛苦吞下,她只是瞪著前方男人背後的包袱,努力想著如何取回東西。

  但是……天!她好累,全身都痛,她從來沒在馬上待過這麼久。

  約莫一柱香時間過去,前方的他終於放緩速度,昏沉沉夜色中,他聽到後方一聲低叫,馬兒狂聲嘶嗚,猛回過頭,正好看到一幕令他心跳差點停止的景象——

  身後的馬已經停下來,而鞍上沒有人!

  武天豪用力扯住韁索,天!不要是他想的那樣,我害了你,唐璨,我害了你!跳下馬,他踏著落葉,三步並兩步地衝到遠方倒地不醒的唐璨,這條小徑為何該死的這麼長!他踩碎的不是枯草,而是他淒淒惶惶的心哪!

  「唐姑娘!唐姑娘,你怎麼樣了?」扶起唐璨,他焦灼地喚著她,小心地摸索著她是否有嚴重外傷。

  而她保留了一點神智雖聽見了,卻累得無法張眼,也不敢張眼。

  山林裡,已是人夜了,有怪鳥長鳴,有飛蟲細喃,唐璨全心維持著清醒,仍在一片輕盈中,感覺自己突然浮在天上,她任他抱在懷裡,不曉這男人懷中全是小心翼翼,備加珍重。

  她要不是另有主意想利用這個機會,死都不張眼,唐璨一定會看到,在她上方那從來便笑得溫存從容的眼睛,正被優慮的水光浸耀得發亮。

  一個男人為了她就要落淚呵!

  而悲哀的是,她卻私心以為,這是個再好不過的機會了。

  那一夜,正好是到達桐縣的前一晚。

  趁著他為她到小溪取水,不顧渾身滿佈的痛楚和山林裡可能隱藏的危險,她跌跌撞撞地抽走了七採石,一步也不敢停留,喘息著,又朝更深更暗的林子裡奔去。

  捏著七彩石,唐璨祈求命運,希冀能把這個男人完全抽離自己的生命。

  ※   ※ ※

  野州。

  棲楓山上,頂上終年雲氣環繞,渺渺茫茫令人有如置身於仙鄉。靠西側的山崖旁,沿著石壁,有一方被巧妙鑿出隱蔽的小石室,人口便沒於附近幾棵參天巨松下。

  石屋裡,那垂著兩條粗麻花辮的女孩跪得直挺挺的,不解之情全投注在她正前方那名滿面嚴冷的中年男子臉上。

  「要我回家,為什麼?」曲珞江出聲,語氣中幾乎沒有什麼喜怒哀樂,就像她同那中年男人一股布著寒霜的清秀臉孔。

  「十六年來他們末曾見過你,為師的想,也該是時候了。這次下山,雖說是探親,但你爹早對你另有打算。」

  回家?十六歲的曲珞江淡淡地想,所謂的家,根本是個她毫無概念的地方。從她有記憶以來,她熟悉的就是這座山裡的一切,她知道自己的出身,知道山下的曲家是野州第一首富,她的父親曲承恩是曲家的首腦人物;而在他左右,有一堆連自己都不清楚,也叫不出名字的兄弟姐妹。

  她的地位是奇怪的。

  因為所有兄弟姊妹中,獨獨是她,自襁褓中便被師父抱離了曲家,造成她今日處境的原因。師父從來不願暗示,只約略陳述她母親當年在曲家曾犯過大錯,在她出生後,曲承恩餘怒末消,便將怨氣全發洩在當年才出生不久的她身上。

  「他對我有什麼打算?」

  「聯姻。」

  「我的存在,對他而言,就只有利益的價值嗎?」聽到答案,她並不傷心,好像她本來就沒有什麼感情。

  「看來是這樣。」甄銘點點頭,端詳著眼前的徒兒,身為女兒身,珞江卻令他驕傲。

  在他離開曲家後,上了棲楓山,此後他只收過巫青宇和曲珞江兩名徒弟。論資賦,論才智,珞江也許比不過從小便不良於行的青宇;但提及那分處事的冷靜和沉穩,六歲的珞江卻比成年的青宇更完全繼承了他。

  青宇的感情還有鎖匙可以打開,珞江自小被他教養長大,她的感情完全沒有絲毫縫晾。

  對一個孩子,甄銘知道自己這麼做是殘忍的;但是為了保護珞江,他只好打從開始就一層層剝掉她溫軟感情天真快樂的一面。

  現實不會眷顧任何人,一如他親眼照過珞江母親的下場;所以甄銘堅信著自己必須以另一種嚴苛,卻更長命的方式去愛護這個徒兒。

  「別忘了,你已經十六了,山下的女孩,有些都已經做了母親。」

  「這才是他真正目的?」她冷嚀-聲。

  「曲承恩是個商人,任何對他有利用價值的東西,包括家人,只要他還有一口氣,他是絕對不會忘讓這些東西替他賺回些許利益的;況且,這回還是個一本萬利的生意。」

  「我那些姊妹呢?沒有一個可以代我做這種嫁人的愚蠢事?」

  「你的對象是揚州以高利借貸出名的巨賈『樊記銀號』,此次聯姻非泛泛之合,為了抓緊樊記,曲承恩不會掉以輕心,你那些庸俗的姊妹,他是怎麼也不敢送出去的。」

  「所以找上我?」

  「樊記那糟老頭當年見過你娘一面,當他知道有你的存在,根本毫不猶豫,他跟你爹指明要你下山去見一面。」

  話說得再清楚不過了,生為一個女人的命運原來不過如此,就像一塊砧板上的肉,在男人的談笑間便落了刀,連叫都叫不出聲;但曲珞江顯然並不在乎,也不關心自己將來的命運。

  她想的是母親,那個一生下自己便死去的女人;然而這非關她的感情,只是一個疑問。

  「珞江!」

  「是,師父!」她頷首,把那從來就沒有答案的疑問拋諸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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