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王府近日鮮少差人過府來,多少也受到這事影響,九王爺倒不在乎這個,他只擔憂清黎能不能挺過那些流言,不過事實看來,她是真的無恙。幾個月前被擄走的官家小姐,雖然都被救出,但心理上不免受到某些程度的傷害,尤其是所謂的貞節之疑;近日內,十個裡頭有六個不是投井,就是上吊,就算是想開些而活下來的,終生也要受世俗輿論的猜測。
是幸運嗎?出現一個狄無塵,願拿身家性命為她擔保,王爺沒有問她究竟那段日子發生了什麼事情,蘭嵐也不敢問,朱清黎的脾氣誰也捉摸不定,而這幾天他觀察下來,她表現一如往常,想到這裡,九王爺不禁一陣著惱。這也難怪,過去在卜山的日子,她可能對名節這種事根本就不在乎。
老天哪!他該拿她怎麼辦呢?
刑場這件事,也把侯浣浣搞得人仰馬翻。在她想法裡,那嚴正不過就是個瘋子,幹嘛因為瘋子的幾句謊話,就發神經似的對全場幾千人發表那篇該死的宣言。卜家埋伏在京裡的人可不少喲!她一急,趕緊找朱大叔跟那些分散的探子解釋這事的真實內容,如果不這麼做,卜家牧場的人這會兒大概全殺進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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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方才小雁聽說,皇上撥下來給郡主您的宅子已經完工了。』
她抬起眼,聽出了一點興趣。
『宅子有好幾棟,怎麼知道你說的是哪個?』
『就是在賀大人正後院的那一棟,王爺先幫郡主命了名,叫什麼黎軒小築。』
她直起身子,支著下顎微微一笑。『彩彩回來了沒?』
『還沒呢!郡主。』
侯浣浣有些失望,彩彩目前是唯一她和卜家直接有聯繫的橋樑;這只鴿子的體力、耐性極佳,是小韜許久之前送給她的禮物,那一日她下山,也特別帶出來。
『小雁,咱們去看看黎軒小築,好不好?』
小雁臉色發白,把手一陣猛搖。『不不不!郡主歷劫歸來,王爺吩咐,哪兒都不能去!』
『找這麼多借口。』她沉下臉,逕自下床,連外衣都不披,推門就往花園沖,卻被小雁死拉活拖地給弄回。
『不行哪!郡主,不能去,至少等奴才去問過總管。』小雁急得連淚都快掉下來了,要知朱清黎失蹤的那段日子,蘭夫人雖然替她擋掉王爺的怒氣,但身為郡主的貼身丫頭,雖綁架一事非因她而起,然職責上的疏忽也夠她難過了。
『唉!只是出去逛逛,幹嘛這樣大費周章?』掙不開手,侯浣浣懊惱地抱怨。
『郡主——』小雁雙眸一眨,一顆淚掉下來。
『清黎,你的態度最好改一下。』王爺不贊同地插進一句,這丫頭真是無禮,遠遠在走廊外便聽到她的大嗓門。
『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小雁誠惶誠恐地跪下來。
侯浣浣看著他,還有他身旁的蘭嵐:心裡的不舒服擴大,但表面卻只能乖乖地屈身請安。
『這兒沒你的事,下去吧!』王爺點點頭,示意小雁先行退下。
『是!』連頭都不敢抬,小雁快速地離開。
侯浣浣看看小雁,又看看在她眼中其實一點都『不怎麼樣』的九王爺。
『做人失敗!連個小丫頭都怕你怕成這樣。』
『那不是怕,那是規炬,皇室有皇室的尊貴威儀。』他溫和地解釋。
什麼尊貴威儀!簡直狗屁!她不屑地想。
『都在王府待了一段時間,你還是很不以為然?』他把她鄙視的反應全放進眼底。
『王爺,小黎不是故意的。』身旁的蘭嵐驚惶地看著他,忙解釋。
九王爺安撫地對蘭嵐笑笑。『沒事的,孩子嘛,我不會跟她計較的。』繼而轉向侯浣浣。『你這幾天怎麼都不出房來?』
『反正還不都一樣。』她咕噥一聲。『我想早點搬出去!』
蘭嵐的臉色頓時黯下。
『小黎,你在這兒不開心嗎?』她悒悒地問,那憂愁的容顏令九王爺有些心疼。
『我是啊!』她坦承。『所以我寧願自個兒住一間樓,府裡規矩太多了,我受不了。』
『清黎!』他皺起眉,板著臉想要說什麼。『嵐兒希望——』
『別訓人,你要是不高興,就當我什麼都沒說過!』她想離開,但被他大聲叫住。
『王爺,不要!』蘭嵐搖頭,神色懇求。
他歎了一口氣,也罷,感情的事需要時間,只要假以時日,他一定會軟化這倔強的丫頭。『清黎,你真的沒事?』
『王爺所謂的「沒事」到底是指什麼?』她耐著性子問。
『有關嚴正在刑場說的那些話。』
『你認為他真有那狗膽污辱我?還是你要我跟狄無塵一樣,當著全刑場的人對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說話?免了,我受不了!』
『無塵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男兒,至少他對你有救命之恩。無塵肩上的傷是為你而受的,這件事你連謝謝都沒跟人家說一聲。』聽到她對狄無塵的不滿之辭,王爺又抬高了音量。
『謝他?不用了!』提起這事,她便一肚子火。『老實說,我根本不感激他為我發誓賭咒的事,白癡才會對嚴正的話認真。』一想到嚴正摑在臉上的巴掌,她更惱怒。『他要是先殺了那混蛋,而不是等著由王法來辦,今天就不會有這些事發生,結果你看看!到了刑場還被擺一道。我為他被嚴正打的時候沒人瞧見,他替我挨了一刀,全部人都認為我該為這事負責,真沒道理!』她喋喋不休地抱怨。沒瞧見九王爺的表情早從不悅轉成興味。
真的很有意思,因為打從清黎被他想盡法子逼進王府,就沒見她的神色這樣鮮活過。
『你被打?傷在哪兒?給娘看看。』蘭嵐急忙走到地身旁。『怎麼我問你,你都沒說,現在還痛嗎?』蘭嵐問,伸手要去握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