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開口,只是消極地等待日子一天天流去。
直到婚禮的前五天,她終於失控地痛哭了一場,收拾細軟,決定離開這傷心之地。
婚禮對她來說,根本是無意義的,就算她還能愛狄無塵一如往昔,可是他呢?
那男人的個性,是絕對不會原諒她做過的事,就像這些日子以來,他從來沒有踏進過黎軒小築。
因為他說了,他不會再在乎她了!
侯浣浣痛苦地閉上眼,這就是了,既然他一點兒都不在乎她,那麼,離開又有什麼牽掛?與其和他痛苦地廝守一生,倒不如一輩子孤孤單單。
但臨走前,她卻無意間聽到小雁和何總管的談話。然後,侯浣浣知道她能全身而退的原因。
粱紅蔓被狄無塵和馮即安帶回來了,那女孩撇清和她的一切關係,坦承自己和卜家寨有所牽連。而張揚和賀斐意找不到有關卜家任何蛛絲馬跡,決意先處決粱紅蔓,以儆傚尤。
侯浣浣當時眼前一暗,她渾身冰涼。婚禮還剩五天,而紅蔓,卻只有兩天好活了。
她機械化地跨出一步。這個消息,粉碎了她對狄無塵僅有的一點期望。
看在九王爺的分上,張揚沒有追究她干涉東廠政務的事,這點就足以警惕她別再做傻事了;但是,紅蔓何辜替她擔下這一切?賀家劫案是她犯的,別說跟紅蔓一點關係也沒有,就算有,她也不會眼睜睜地看那女孩給殺頭,就算劫法場,她也要把人救走。
無塵呢?想必會更恨她吧!
侯浣浣的心縮了一下——是怨,還是痛,一時間厘不清。
想起那個男人,也連帶想起很多往事;然而,她的心緒反而清楚了,那是痛!
她是不怨他的,因為她愛的就是那樣完完整整的他;連他決裂後的無情,她皆心甘情願受下。
然而,為了紅蔓,她必須站起來反抗他,她的良心,逼她要這麼做。
有什麼關係呢?反正……反正,他早逼自己做了選擇,他早就不在乎她了!
* * *
梁紅蔓閉上跟。再怎麼說,她都只是一個十一歲的小女孩,死亡在她這般青春勃發的年紀,是多殘酷的一件事。感覺掃在衣領後那塊粗糙的木牌被大力抽下,地認命地閉上眼,身子微微顫抖,只等待—刀落下。
馮大哥——她的心戰慄了一下,輕喚一個人。
台上的狄無塵只是漠然冷一張瞼,當粱紅蔓帶著乞憐的目光看著他,他也只是瞪著劊子手手中那柄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刀身。
『行刑!』張揚點點頭,狄無塵抽下令牌,手掌在空中稍微停了一下。
眼看大刀就要落下的,忽然一陣風起雲湧,黃沙迷漫中,只聞那劊子手慘叫一聲,肩上端正地插了一枝箭。
狄無塵瞪著那枝箭,該死!他詛咒一聲,他早就知道依她的個性絕不會就此鬆手。就在群眾驚呼聲中,還有官家紛紛拔刀吆暍的同時,數十名黑衣蒙面漢子自四周湧出,其中一名男子砍倒了數名東廠的爪牙,幾個起落便躍上刑台,伸臂攬腰抱走了梁紅蔓。
狄無塵閃出,借力在欄上一撐,幾個翻滾,在空中出劍攻向那蒙面人。
他的每一招皆凌厲很絕,次次幾乎逼得蒙面人脫手放開粱紅蔓。
『把人留下。』狄無塵冷冷地說。
眼看擁著梁紅蔓的陳小韜就要處於下風,躲在刑場東北角一處官家屋簷發箭的侯浣浣再度抽出箭;然而,卻遲遲不敢瞄準纏鬥的兩人。
兩個都是她最深愛的男人,要是誤傷了其中之一,她都會受不了。
『我去幫小韜。』最後,她氣憤地丟下弓,就要自屋頂跳下。
『丫頭,別去,要是讓張揚認出你,會更麻煩的。這兒等著,我下去。』小安扯住地。
說時遲、那時快,另一條黑影子自人群中跳出,臉上亦是蒙著面,連連擋開了狄無塵的幾劍,對陳小韜大喊:『這兒有我撐著,快帶她走。』
一看有幫手加入,屋簷上的侯浣浣和小安同時過去接應陳小韜。
餘下的蒙面人—看已經得手,全部迅速地撤離法場。
『那是誰?』侯浣浣一邊快速地解開梁紅蔓的手,一邊問道。
拉下面罩,陳小韜的神色有些古怪。
『一個同路的朋友,別問這麼多了,咱們快走!他和狄無塵的本事不相上下,沒事的。』
她點點頭,卻忍不住頻頻回首。若不是親眼瞧見,她死也不會相信抽下令牌的就是她曾想托付一切的男人,那發出的第一箭她本來是瞄向他的,可是她怎麼也鬆不開弦。
『浣浣——』
她痛苦地閉上眼,狠心轉過身。
『你們先帶她走!』
『丫頭,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小安忍耐地說。
『我知道,至少讓我回王府一道,跟娘道別。』
『小安,讓她去吧!』陳小韜說完,抱著粱紅蔓先離開了。
新上來的幫手極為難纏,身手也是一流,幾次眼看狄無塵就要讓對方見血,偏偏又給避了去。
對方似乎有心引開狄無塵,采邊打邊走的計謀,百招過去,只見兩人愈打愈遠。
氣得張揚刷白著臉,捏著袖子把桌子一陣猛拍。
* * *
九王府內,蘭苑的一角。
看到娘親失神地靠在軟椅上,侯浣浣心中一慟,雙膝落地。
『對不起!娘,女兒該死!女兒不該拿那些話來氣娘。』
蘭嵐錯愕了一下,回過臉,蒼白的臉頰流下兩行淚。
『對不起!娘不哭,娘不哭!』蘭嵐抱住她,提手急急拭去自己的淚。
『是我對不起娘。』侯浣浣替她擦掉淚。
一旁的九王爺,帶著笑容,靜望著這對母女。
『我把阿娘交給您了。』她站起身,柔柔地對王爺說。
『你要走?』
她無語頷首。
『王爺,你還會因為那場大婚而留下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