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姑娘居然比他還凶!狄無塵挑起濃眉,天窗上斜進來的微弱光芒把他陰沉的臉孔,在半明半暗中映得更可怕。別說一般人,光是男人瞧見就膽寒了一半,何況是女人!但他並不曉得,侯浣浣也不是省油的燈,在卜山的那些日子,她什麼凶狠臉色沒見過,當她被唬大的?
比凶是不是?好啊,比就此,誰怕誰!當她跟那些嬌滴滴女人一樣,吼著罵著就乖了是吧?哼!作夢還比較有可能!想著想著,侯浣浣桃眸上那對不用刻意修描便自成風韻的新月眉幾乎豎成一線,比他狄無塵還直還酷。
『瞪什麼瞪!別以為只有你會皺眉頭?要跟姑娘我比,你閃遠點去練個十年八年吧!莫名其妙抓了人就要審,你以為你誰呀?要動手抓人也得有個前因後果,要是仗著你比人高大,又帶刀帶劍的,嘖!』她輕蔑地啐了一口。『那天底下的矮人豈不死絕了,這世間還有什麼王法可遵循?』
『你也知道有王法嗎?』狄無塵顯然沒碰過這麼美麗又潑辣的女孩,他呆了呆,為口舌上不落人後,他反嘲回去。
『我為什麼不……』她猛然收口,一時間也忘了該抽回手,眼睛只是定定地瞪著他。
他被她看得莫名其妙。
忽然,她彎下腰,沒命地大笑起來。其中一手還猛拍著大腿,她毫不在乎地在他面前咧開嘴笑著,那姿態又野氣又狂傲。
『王法!天啊!王法!我跟一個人講王法?咳,咳!小韜要知道,一定笑死了。』她又笑又喘,弄得狄無塵放也不是、審也不是,她的一隻手腕還被他半吊在空中呢!居然還能笑成這副德性!這女人八成是個瘋子,他搖頭想道:可惜那麼美的一張臉,腦子卻有問題。
情況不僅如此,她的下一句話再度讓他失控。
『狗屁王法。』她說完,又吃吃地掩袖猛笑。
『你說什麼?』他幾乎快要大吼了。可惱!要不是看在她是個姑娘家的分上,他非痛揍她一頓不可!這種話絕下會出自一般市井小民,她受的不知道是哪門子的禮教,竟敢當著他的面說出這污蔑朝廷的話來!
也就是這句話,把他以為的巧合全面否定,朱清黎是個堂堂郡主,絕不會有如此的言行舉止。
『你是裝的,還是真不懂?來!看我的嘴巴——』她體諒地指指自己的嘴唇。
『狗——屁——王——法。』用那兩片紅艷的唇瓣,她把令狄無塵捉狂的四個字,一個音一個音地大聲念出。
狄無塵渾身劇烈顫抖,他發誓這瘋女人是故意的。要不是他極力控制自己不要收緊力量,這女孩的手腕早就被他硬生生地扭斷。
侯浣浣依然盯著他猛笑,笑得風情萬種、笑得他怒火更熾;狄無塵死命抽緊臉部肌肉,當侯浣浣看見一條條的青筋有如小蛇般的跳凸在他額頭上,她立刻搗住嘴。
再怎麼囂張,侯浣浣可是個聰明人,這男人就要發飆了。
『喂!一事『無成』,你快點放手啦!捉我捉這麼緊做啥?男女授受不親耶!』
『你到底是誰?』他終於受不了了,進出一聲吼叫。這個叫『玩完』的女孩實在太過分了,她要是被他吼死嚇死,也是她活該、她自作自受!
豈料她連一點兒反應都沒有,眼珠子滴溜溜地瞧著破裂的屋簷。
狄無塵懷疑自己是不是把她吼聾了。
『你到底是誰?』他努力又努力地順順呼吸,才將她的手放開。
『我和你非親非故,我是誰幹你什麼事?』她不屑地撇撇嘴。大刺刺地坐上另一面的窗檯,她支著下顎沉思著剛接到的訊息,兩隻精緻鳳頭小鞋被她一陣輕搖亂擺;如果她沒料錯,這傢伙鐵定是九王爺派來找她的!
看來,為了娘,九王爺是絕不會放開她了。可惡!她咬著唇,早知道她根本就不該跟李仁走那一趟,惹了九王爺那個瘟神。看來,有得煩了!
一旁的狄無塵卻被她這個不經意的天真動作給弄得心猿意馬。
她到底是誰?可惡!他要找的是朱清黎,怎麼這會兒滿腦子全被這個毫不相干的小姑娘給佔滿了?
不!也不能說是毫無相干!狄無塵一轉念,大步朝她走去。
感覺他的腳步聲,侯浣浣拾起頭,皺著眉白了他一眼,凶巴巴地問:『做啥?』
『你難道不怕外頭追你的人?』
『怕也沒屁用!你愈怕,就愈做不成事;他們呢,也就愈吃定你。怕?我有什麼好怕的?大不了就是命一條!倒是你,一事『無成』,找個人找到這種地方來,太沒用了吧?!』
她存心對他譏諷嘲弄;王爺府派來的人,她恨都恨死了,就為了娘,她被死死地扣留在王府裡。失去自由已經夠淒慘了,弄到後來,還莫名其妙給人改了名;好吧!改名也就罷了,好歹從前她也叫侯清黎,沒啥不能接受的!但最火的是,她居然連姓也給人改成了『朱』!天知道除了蘭嵐,她們侯家跟朱氏根本八竿子打下上關係。那個可惡的昏頭皇帝,不過就是看了九王爺演了場骨肉親情的戲,聲淚俱下地說了幾句鬼話,就下旨封了她!
可恨哪!他有沒有想過叫『猴』可比叫『豬』來得高尚多了。九王爺愛當他的豬就去當他的豬,她姓雞、姓猴干他屁事,何必連她也拖下水?
『不要叫我一事「無成」。』狄無塵氣得大吼,才不過一會兒,這女人又把他惹火了;好哇!他可不是好惹的。『在下叫無塵,姑娘是否下認識字?還是你只知道這句成語,或者,這是『玩完』姑娘你的人生寫照。』
距離太近,這人的肌肉又挺結實的,侯浣浣放棄了想揍他的念頭;可是又不甘心就這麼放過這死男人,她大力磨了一下牙,刻意讓他聽到她想咬去他身上的一塊肉的殘暴企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