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蜜衣躊躇一下,又想莫不是莊裡出了什麼事?遂將爛泥巴藏匿於被下,然後翻身下床去應門。
江雀衣才進門,就像獵犬似的用鼻子四處嗅聞著,一雙老鷹般的銳眼在屋裡上下左右探視。
江蜜衣見狀立刻回到床上,成側躺姿勢將爛泥巴掩蓋於他的背後。
爛泥巴躲在棉被下,眼前烏漆抹黑一片,心裡不住地罵著江雀衣,這傢伙早不來晚不來,真會挑時間來壞事。
「雀衣,到底出了啥事了?看你匆忙的。」江蜜衣故作伸懶腰狀。
眼尖的江雀衣瞄到棉被裡鼓起的一團疑似人體,於是他挨近床沿。
「今天是藍泥香主起程回桃花苑的日子,可是她一早就不見人影,現在莊內所有的人都在找她,我是特來問問大哥是否曾見著她?」說話的同時,他還不時地把眼神瞟向床上。
江蜜衣聞言心中暗驚。是啊!他竟忘了這檔子事,只顧著和爛泥巴忙著「做人」。
躲在棉被裡的爛泥巴也隱約聽見了,不慎叫出了聲:「糟了!」被子也隨之起了波動。
江蜜衣當然感受到爛泥巴的驚慌,但她在他房內過夜之事,可不能讓第三者知道。於是,他也提高嗓子刻意尖叫,以掩飾方才爛泥巴的聲音。
他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假稱道:「糟了,她該不會又習慣性地跑去伙房準備早點了吧!」其實他是拍著爛泥巴的圓屁股,警告她安靜點別亂叫亂動。
「是嗎?」江雀衣納悶地盯著棉被,滿臉狐疑。
「準錯不了的!她已習慣了在少林寺當小和尚的生活方式,十天半個月仍改不了的,你快去伙房尋人去。」他催著二弟趕緊離去。
江雀衣不死心,非上床看它個究竟不可。他也假裝打個呵欠,「啊,今早為了送小舞姑娘還沒睡飽就起床,不如趁他們在找人之際,我在大哥床上打個盹兒,睡個回籠覺。」
說著便欲鑽入棉被之中。
「不行,我這兒已經很擠了!」江蜜衣一時情急竟說溜了嘴。
爛泥巴一聽,用膝蓋頂了他一下,剛好頂到江蜜衣的臀部。
江蜜衣反射性地抖動了一下,忙改口道:「我是說我現在很急……急著起床去找藍泥,你也別睡了,快去找人。」一把將江雀衣趕下床去。
江雀衣抿了抿嘴,突然舉手拍向江蜜衣背後那一團駝背似的凸起物。
「大哥,那我出去了,你動作快一點!」他眼裡閃著曖味不明,任誰都聽得出他最後那一句雙關語。
江蜜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佯裝沒看見,得意洋洋地跨出房門,臨走前還不忘調侃一句,「大哥,可別累壞了身子!」
當房門關上時,爛泥巴立即掀開被子,大口的吸了幾口氣,「你很累嗎?」她看江蜜衣明明臉不紅氣不喘,看起來健康得很,為什麼江雀衣會怕他累壞呢?!
江蜜衣原本擔心被二弟察覺爛泥巴留宿他房中之事,轉頭見到爛泥巴撥弄著額際讓被褥擰亂的髮絲及一臉的純真,他出奇安靜地瞅著地看,幫她拂開落在她睫毛上的髮絲,對於東窗事發也不在意了,因為他要做爛泥巴孩子的爹,沒有人可以阻擾這個決定。
第九章
「藍泥香主,桃花苑就快到了。」騎在馬背上的夏小舞挨近爛泥巴所坐的兩掛式馬車旁,興奮地回報著。
可是連續數日枯坐車內的爛泥巴反應卻出奇冷淡,她只是慵懶地打著呵欠,扭動一下僵硬的身體,「小舞姑娘,你別再哄我了。」然後轉身換個姿勢繼續昏睡。
自從他們出了江家莊之後,剛開始爛泥巴還會三番兩次地把頭探出車窗外詢問夏小舞,「小舞姑娘,桃花苑到底還有多遠?」而夏小舞總是面帶微笑地回答,「回香主,快到了。」
一開始爛泥巴聞言猶會開心地伸頭張望窗外,只是張望了幾天幾夜,別說桃花苑了,就連個尋常人家的小茅草屋都沒瞧見。她只覺得路越走越偏僻,越行越荒涼,好像桃花苑遠在天涯海角似的,她不得不放棄多餘的詢問,選擇日夜不分的昏睡。
偶爾她睡到全身肌肉僵硬,連自認為渾身上下最豐滿多肉的小屁股也麻得沒半點知覺時,才勉強翻過身趴在車座上,活像塊地毯似的。
夏小舞見藍泥香主意興闌珊的模樣,當然會意出她不相信的表情。夏小舞臉上仍舊綻著笑容,只見她策馬至花叢間,俯身一摘,一株紅灩灩的桃花抓在她手上。
爛泥巴的車窗簾突地揚起,夏小舞將一株紅艷欲滴的桃花置於她朦朧的睡眼之前。
「香主,這株桃花送給你。」
由於連日來一直躲在馬車內昏睡,爛泥巴的眼睛一時無法適應驀然湧入的強光,只覺亮晃晃得睜不開眼。
「小舞姑娘,這時節哪來的桃花?你別逗我了。」她還是不相信。
直到她從長長密密的睫毛縫裡瞧見似乎真有模糊的紅影在她眼前隨著馬車的顛簸而不住地晃動著,為了看清夏小舞究竟遞了什麼東西進來,她才懶懶地抬起右手擱在眉心上,遮掉些許刺眼的光線,緩緩地睜開眼睛瞧個仔細。
「哇,真是桃花!」她驚呼著,所有的睡意睏倦剎那間全被她那一呼給嚇跑了。
爛泥巴把頭探出窗外,看見沿路兩旁儘是開滿枝頭的桃紅,她狂喜地尖叫吶喊,並將手臂伸出窗外,雙手合十,彷彿對著眼前這動人心魄的美景膜拜似的。
夏小舞見香主如此欣喜若狂地樂笑出聲,也像是被香主活潑的氣息沾染了似的露齒而笑。她學不來藍泥那種歡樂恣喜的狂勁,畢竟香主是不凡的人物,而她只是一般尋常的女人罷了,怎能和香主相提並論,只能靜默地在一旁欣賞香主的活力充沛。
「小紅,你先快馬去通知苑主,香主回來了。」然後她又轉身望向車窗,卻沒瞧見香主的芳蹤。
原來爛泥巴已經自行從馬車上跳下,一路奔到前頭去,只見她忽而手舞足蹈,忽而駐足路旁,凝視眼前燦爛奪目的桃花,又忽而仰頭望天,看著輕移飄來的白氣,如雲似霧讓人捉摸不定。就看她兩手一撥,像是非看出個端倪不可的神情,在煙嵐縹緲之間,彷若一位飛躍的仙女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