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剛的表情非常奇怪,既像深思,又有點懷疑,最多部分是懊惱,他突然又做出怪異的舉動,這次是伸出右手,緊緊握住亮娟的左手。
「還要考試嗎?」亮娟沒有縮回手的意思,有點不耐煩,又有點挑戰意味的瞪著他。「及格了沒有?」
「我常常想起你,孫亮娟。」孟剛微向前傾身,直視著她的眼睛,神色認真的冒出這句話。
「是嗎?」亮娟懷疑他又在玩把戲,「什麼時候?」
「任何時候。」孟剛居然歎氣,頓了一下後才說:「連我自己也不懂為什麼,有時候在街上,偶然聽見一首以前你唱過的歌、有時候看見路邊一個背影跟你很像的女學生、有時候在夜裡,或者是白天,尤其是下雨的清晨,只要我覺得生活不如意,或是一個人很寂寞……我總會想起你。你知道吧?大部分時間,我是寂寞的。」
亮娟用力抽回被握住的左手,對這一大篇告白嗤之以鼻:「少來這一套,把眼睛睜亮點,看清楚我是誰。喏!再讓你看一下時間,都已經七點十一分了,你趕不趕得及赴下一個小妞的約會?」
「你就這麼肯定我約了人?」孟剛挑起一邊眉毛。
「不是你約了人,是人家約你,成了吧?」
孟剛盯著她,僵持大概一分鐘,終於放棄掙扎:「你贏了啦!這樣你稱心如意了?從來沒見過比你更殺風景的女生,你就假裝很想念我、見到我非常高興,抱一抱我、親一親我……你會少塊肉呀?」
「真是抱歉,我學不會你那套媚功,別指望我心口不一。」
「你總有那麼一點點、一絲絲想念我吧?」孟剛還不死心,「我記得以前我們交情很不錯呀。」
「好吧!」亮娟露出笑容,「我真的很高興能再見到你,看你還活著,沒病沒痛的,下次回家,總算能給孟媽媽一個交代。」
孟剛蹙著雙眉。
「我媽又去煩你了?」
「因為我乖。」亮娟笑意更濃。「算了吧!不跟你閒扯淡,我得回去了,有機會再聊哦!你知道我的電話嗎?要不要寫給你?」
孟剛拉住她,顯得有些著急。
「嘿,急什麼?我身上有毒嗎?這麼多年不見,連頓飯都不陪我吃。」
「我吃過了。」
「那去喝茶吧!你不是很愛喝玫瑰花茶嗎?」
「你約的小姐怎麼辦?」
孟剛只揮一下手,連解釋說明都省了,他不管亮娟同意與否,自做主張替她抱著書,騰出右手攬住她的肩,就這麼半強迫的讓她跟他一道走。
「失約不要緊嗎?你會害人家一直空等,就像個傻瓜一樣,那種感覺很不好受的,你是不是該撥個電話通知她?放人家鴿子是不對的……」亮娟不放心的說個沒完。
「你再不閉嘴,我就當街吻你。」孟剛簡單的宣佈。
亮娟扶了一下鏡架,狠狠瞪他一眼。
「這樣才是我的好女孩!」孟剛滿意的笑了,「別再開口了,要不然你的男朋友就得不到你的初吻。」
亮娟恨得牙癢癢的,但又不便發作,她深知他瘋狂的行徑,當街親吻對孟剛而言,根本是家常便飯,可是她丟不起這個臉,唉!他根本就吃定她膽小又保守。
「跟我坐情人座,沒關係吧?」孟剛指著路邊二樓的一家咖啡屋,招牌寫著大大的情人雅座,浪漫燈光。
「嗯!」亮娟看了一眼招牌,沒說話。
「嗯?那是同意了?」孟剛在笑。
「嗯!」亮娟用白眼瞪他。
「好啦!我知這你的意思。」孟剛笑得更開心了。「不吻你了,你這膽小鬼。」
「我真的得回去了!」亮娟看看手錶。「七點半到九點,會有人打電話給我。」
孟剛的笑容凝住,眼裡有種奇異的情緒,連嗓音都變得悶悶的:「男朋友?」
「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樣,把愛情遊戲當做生命的全部。」亮娟淡淡一笑,「我現在是幼稚園老師,七點半到九點,學生家長會打電話給我,這叫雙向溝通,我得做記錄的,要是哪位家長太久沒跟我連線,還得由我主動打電話給他。」
孟剛像是如釋重負一般,又恢復那種玩世不恭、浪漫不羈的神情:「要是有學生的爸爸,乘機向你示好,你怎麼辦?」
「哦!」亮娟故意上當,順著他的語意說:「我有好幾個學生,父母親離了婚,目前跟爸爸住。那些個單親爸爸,最喜歡打電話給我了,一定是看上我溫婉賢淑,一副賢妻良母的樣子。我們幼稚園是出了名的貴族學校,家長全是有錢人,嫁到這樣的金龜婿,又不必再忍受生孩子的痛苦,豈不是兩全其美?為什麼以前我都沒想到呢?謝謝你,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呀!」
孟剛的臉色,隨著她的話,愈來愈沉重,到最後,幾乎是怒火中燒,又氣又急的喝道:「不准你嫁給離過婚的男人。」
「咦?幾時輪到你來干涉我的婚事了?我老爸都不管,你難婆個什麼勁?」
「我就是不准,你看了太多原文書,把腦子看壞了,明天一早,我馬上回去通知孫大爹,要是他曉得你打的爛主意,不馬上趕來把你拎回家才怪。」
「拜託,你要唬人,麻煩光打個草稿行不行?」亮娟一點兒也不怕他,「你幾年沒回家了?年夜飯不回去吃,清明節不回去上墳,現在為了我的一席話,你要回家?孟媽媽真可憐,竟然生出你這種孝順的兒子。」
孟剛一時語塞,神色凝重,站在原地,像是隨時會倒下的戰敗武土。
「對不起。」亮娟低下頭,非常懊悔說出這麼傷人的話。「我把話說得太重了,每個人作風不同,我老用自己做標準來衡量一切,根本是錯誤的。」
「我媽……她好不好?」孟剛輕聲說。
「她……」亮娟略一猶豫,實在忍不住,笑出聲,「她比誰都有精神,嗓門永遠那麼大,整天喊腰酸,可是牌照打,三天三夜不睡,梅蘭菊竹照樣摸得懂。每回見到我,一把鼻涕一把淚,轉過身,馬上又回牌桌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