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實話實說囉!」
「萬一他們不相信,誤會蓋瑞和我——」
「實話本來就沒有人會相信。」晴惠打斷我的話,拉我轉身往廳走,「以目前這種情況,無論你怎麼解釋都是多餘的,講現實一點,你老爸的爛攤子已經被蓋瑞解決了,就算他和你關係非比尋常,買房子給你是為了金屋藏嬌,那又怎樣呢?你不偷不騙不搶,誰能說你犯錯?你爸媽拖累你這麼多年,更沒有立場過問了。」
「方大姐,我已經夠難受了,你非要火上加油不可嗎?」我沒好氣地提出抗議,「連你都認為蓋瑞想金屋藏嬌,我還能指望誰諒解我的處境呢?」
「哎喲!堅強一點吧!我認識的小艾從來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你這麼斤斤計較、婆婆媽媽的,我看你是心裡有鬼。」晴惠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其實你很喜歡蓋瑞,只是你死不承認。」
「亂講。」
「我有沒有亂講,你自己心裡有數。」晴惠看看阿黎坐在沙發上翻報紙,扯開嗓門告訴他:「阿黎!快去穿件上衣,小艾有了新的工作室,正在裝潢,我們一起去參觀一下。」
「真的?」阿黎丟開報紙,顯得興奮不已,「恭喜你了!小艾,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你早該換一間大一點的工作室,等我一下,我們馬上出發。」
唉!我心裡五味雜陳,根本說不出話來,整個腦袋只想到「大勢已去」四個字。如果時光能夠倒流,一切重新來過,我發誓,我絕對不搭那該死的凱迪拉克豪華禮車,我會乖乖地留在路邊等阿黎和晴惠……
「放心,我不會隨便出賣你的。」晴惠親熱地擁緊我,笑容非常燦爛,「傻小艾,我仍然是你最親愛的好姐妹,只要你肯照我的話做,搬家和出國的瑣事,全包在我身上,不用你費半點心思。可是你得負責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我要你漂漂亮亮、容光煥發地去見蓋瑞,他一定需要你去治好他的相思病,然後你們倆就在巴黎展開一段浪漫惟美的異國戀曲……」
「饒了我吧!」我頹然跌坐在沙發上,無奈得只想歎氣,「我和蓋瑞不可能發生你說的那種感情。」
「誰說不可能?難道你沒察覺蓋瑞對你的情意嗎?不必編謊話來騙我,我很清楚你心裡的掙扎。」晴惠盯著我看,語氣變溫柔了,「小艾,說正經的,蓋瑞幫了你這麼多忙,又處處為你沒想,你真的欠人家一聲謝謝。等你到巴黎見到蓋瑞,千萬要對他好一點,他正參加四大公開賽之一的法國公開賽,很需要你給他精神上的支持鼓勵,聰明如你,應該懂得怎麼拿捏分寸吧?我可不准你忘恩負義。」
「什麼忘恩負義?」阿黎正好從房間出來,聽見最後幾個字,好奇追問:「你們在說什麼?」
「沒事,小艾正在構思新的漫畫故事,跟忘恩負義有關。」晴惠轉變話題,「我們快走吧!看過新房子的裝潢進度,順便到百貨公司逛一下,比比看哪個牌子的旅行箱耐用又實惠。」
「幹嗎買旅行箱?又不出國。」阿黎困惑地問。
「小艾月底要去巴黎玩兩個星期。」
「這沒決定呢!應該不會待那麼久。」我忙撇清。
阿黎驚羨地發出讚歎:「太棒了!小艾,你總算熬出頭,又是新工作室、又是巴黎假期,我早就知道你不會一直生活黯淡,加油哦!事業成功之外,愛情也不能交白卷,我和我的老婆大人都等著你的好消息。」
「我知道了!謝謝你。」我嘴裡道著謝,心裡卻煩躁難安,大勢已去,唉!我已陷入深不可深的流沙中,再也無法脫身了。
第四章
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這道理我很小就懂,可是當不如意的事接二連三,卻仍然使我忍不住自歎命苦——我,姜艾薇,有生以來第一次搭長途巨無霸客機,卻暈機了。我在飛機上大吐特吐,五臟六腑可能都搬了家;我還耳鳴頭痛、兩眼直冒金星,就這樣苦苦折騰十幾個小時。
抵達戴高樂機場之後,我的模樣一定狼狽透了!因為面色紅潤、笑容可掬的邁克·布萊特先生一見到我,笑容馬上變成憐憫;而沒有用的我,幾乎認為他是救世主。
「很糟的飛行經驗,對嗎?」邁克接過我的皮箱和旅行袋,還空出一隻手扶住我,他力道拿捏得恰到好處,我頓時覺得頭重腳輕的現象改善不少。「車子在外面等著,蓋瑞借住在拉佛朗伯爵的宅邸,他正熱切期盼你的到來。信不信由你,艾薇,我認識蓋瑞十年了,從來沒見過他這麼心神不寧,你對他而言,意義非凡。」
「饒了我吧,邁克,我現在連東西南北都分不清,請你不要在這個時候跟我談蓋瑞。」
邁克笑了幾聲,「可憐的小東西,你不會難過太久的,亨利應該能治好你的不適症狀——呃,亨利·奧斯華德,他是蓋瑞的私人醫生,醫術很高明哦!」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蓋瑞身邊似乎圍了一大群人,都是學有專精的精英,眾星拱月似的輔佐著蓋瑞,難怪他會養成為所欲為的習慣。
「啊!我忘了告訴你,我太太瑪莎昨天帶著我們的小兒子克裡斯一塊兒來了,有瑪莎作伴,你不會孤單的。至於克裡斯……幫個忙,艾薇,請千萬別提到跟頭髮有關的話題,這小子正值愛漂亮的青少年階段,我懷疑他連睡覺都握著髮梳。」
我被他的語氣逗笑了,「你是個慈愛的好爸爸。」
「而你是個笑容絕美的好女孩!」邁克領我走出機場大廳,隨即有位穿制服的年輕人迎上來,幫忙把我的行李放到路旁等待的汽車上。「來吧,你可以趁坐車的時候稍微休息一下。」
他只說休息,沒有提到休息的目的,當我們抵達市郊那幢宏偉優美的宅邸時,暮色初聚,大際殘餘幾道暗橘色的晚霞,邁克輕握我的手,臉上的神色既溫和又正經,我想他擔心我無法適應即將面對的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