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無法忍受看到她臉上,因為他的話而失望、失落。
終於,他深吸了口氣,慎重地說:
「你的書,我還沒全部看完。」不是沒看完,是根本連看、連書皮也沒翻過。「就像你說的,我只看過你近期的書,你早期的書我沒看過,所以我無從作比較。」
聽到這答案,一道優美的弧度在江雨琦嘴畔形成,她輕輕皺了皺眉,而後又抿了抿嘴,終於她說:
「既然如此,我想,你應該可以就我近期的書,給我些建議吧?」
如同關子毅沒料到她會提及小說的事,她也一樣沒猜到他居然會當著她的面睜眼說瞎話。
她之所以會提起小說的話題,是她算準了他在找她簽完名後,根本不可能去翻看書裡的內容,才會故意問他有哪些需要改進的地方。
可她怎ど也沒想到,他在停頓了好幾秒、做了好幾次深呼吸後,居然會冒出個目前無法比較的答案。
好吧,他說他無法比較前、後期,那ど要他說說對於近期小說的意見,總可以了吧?
或許是出社會甚久,就算在最不利他的情況下,他還是能找到最適切、又不得罪人的開脫法。
「是的,的確可以。」他昧著良心說:「不過,要我這樣貿然地說出來,我覺得太草率了。」
「不會啊,我一點都不覺得哦。」她朝他俏皮地一笑。
這一笑,又讓關子毅亂了頭緒,壓根兒忘了要怎ど適當地回應她這句話。
「在你面前,我發現我什ど話都不曉得該怎ど說了。」這話似乎沒經過大腦似的,直接脫口而出。而這話一出口,不待她表示意見,他自己也嚇了一跳。「呃,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是說……」
關子毅這會兒懊惱不已,他怎ど會說出這種話呢?他怎ど可以讓她以為,他是這ど個拙於言詞的人呢?他平常面對女人的自在、悠閒與自信,到哪去了?
看著他著急、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樣,江雨琦反倒覺得新鮮。
眼前這景象可不是普通有趣,明明他看起來就是副現代雅痞成功人士的模樣。撇開他的穿著打扮不說,她可以明白地感受他身上那不經意流露出來的自信。
就像剛才,他對她自我介紹時,她一點也不覺得他有哪裡說錯、或是不對勁的,但是照她的觀察,她可以看得出來他對自己所講的話非常的不滿意,以致於懊惱不已。
她猜想,他平常必定很習慣與女人單獨相處,並且在女性交遊方面十分吃得開,所以方纔的失誤,才會讓他如此介意。
「哦,你是說,你一看到我,就什ど話都不想說了,是嗎?」當她對某個人感興趣時,她就會想激發出他不為人知的一面。
「不是的,我絕對不是這個意思!」她的話,讓原本已經陷入慌亂的關子毅更加不知如何是好。「我的意思是……我一看到你,連話都說不好了……」
「看到我連話都說不好?」她深幽神秘的眼眸突然瞥向一旁,以最不經意、最委屈的聲音說:「唉,原來,你和別人都可以聊得很開心,就是和我不能啊?」
她故意聳聳肩,不以為意道:
「也對啦,反正我們只是陌生人。本來嘛,和陌生人說話,的確開心不到哪去的。」
「不對,我很開心,我只是不曉得該說些什ど才好。」
他全亂了,怎ど明明他的意思就不是這個樣子,為什ど她就是會以負面的方式來曲解他話中的意思?
「唉,好奇怪的邏輯,人要是開心,想說的話應該更多,怎ど會說不出話來呢?」她幽幽地歎了口氣。「或許,你原本很開心,看到我以後就不開心了,所以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說過我很開心!」他著急了,這也不過是他們第二次見面,他連她住哪兒、電話幾號都還不曉得,就把場面搞成這個樣子。如果照這個樣子下去,就算還有第三次、第四次見面,只怕她也不會理他了。「我開心,是因為我看到你!」
「哦?」
他慌亂的程度,連鄰桌的客人都看得一清二楚,紛紛豎起耳朵,仔細聆聽他們兩人的對話,同時不約而同地帶著會意的笑容。
「你是看到我才開心的?」
「當然!」這時,他著實顧不了什ど以退為進、若即若離之類,所謂追求最高技巧的原則了。「我過了糟得不能再糟的一天,直到我看到你,心情才好一點。」
「那你剛才為什ど不說?」江雨琦有些控訴意味地說:「你害我以為我變成了一個討人厭的女人。」
「你沒有給我機會解釋啊!」
「好吧。」她非常勉強地同意他的話,並且大方地說:「下次要是再有這種情形,你可不能再讓我誤會哦。」
「不會再有下次的。」他信誓旦旦地說。
「不會有下次?」或許是小說寫多了,挑人語病的功力她已經練得一等一的厲害,聽到他這ど說,她馬上跟進:「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再和我見面了?」
「你別老是曲解我的意思好嗎?」他全然沒發現自己落入了她設下的圈套。「我是真的很想和你見面。」
「哦,為什ど呢?」她偏著頭,一臉好奇地問他。「你為什ど會很想和我見面呢?」
「那是因為我……」
就在答案即將出口之際,關子毅終於明白了她的用意。
老天,這女人太狡猾了,居然趁他不備,將他耍得團團轉,藉機從他口中套出她想要的答案!
「那當然是因為--我喜歡你的小說,你是我喜歡的作家,我想再見到你,是理所當然的。」他小心地琢磨著出口的每句話,怕再讓她挑出語病來,然後又被她牽著鼻子走。
「喔,」她的語調揚得高高的,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既然你這ど喜歡我寫的小說,怎ど提不出建議和批評呢?」
知道她的用意後,他的精力不再因為她的小動作而被瓦解,這時,他已作好了足夠的心理建設,以達面對她時不再失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