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兀地撇下筷子,似乎臨時想起什麼似地站了起來。「我要出去!」
「你有心上人嗎?他現在面臨危險了,是不是?」湘太妃一眼看穿她的心事,識破她之前說的謊言。
晴絹自知愛慾的火花,瞞不過湘太妃的判斷,便一刻也不停地朝石階走去。
湘太妃一把將她拉住。「小姑娘,除非你真的愛他,要不然……」她頓了一會兒。「你將會和我一樣,生不如死。」
晴絹打了個冷顫,她真的愛他嗎?四年了,應該是禁得起任何風吹雨打吧!她內心很清楚自己是愛紹驊的,然而,紹驊呢?會不會跟那名副隊長一樣,在緊要關頭給她一記永難忘懷的打擊?
女人就是矛盾,永遠要用不同的鑰匙去開男人的那扇心門,究竟哪個想法才是紹驊真正的本意呢?她不管,此刻她就是想見紹驊。
晴絹掙脫開湘太妃的手,推開古墓的石板,她含淚地向湘太妃說了聲:「謝謝。」便馬不停蹄地朝「文學社」跑去,而湘太妃也自知攔不住她,她誠心地希望,希望上天能成就一對美好的姻緣,別讓「系情石」又再度歷史重演,發揮了它至邪的一面!
☆ ☆ ☆
躲過密密麻麻的哨站和檢查所,晴絹自下水道旁的一條大水管爬進了「文學社」,這是「文學社」內部人員才熟悉的一個管道,當她掀開鐵蓋的一剎那,恰好聽見社員在鬧哄哄地圍著討論事情。
「晴絹,你逃出來了?紹驊沒跟你一起回來嗎?」一位名叫於媚的清秀女學生,張著眼睛問她。
「他跟我一起回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看著大伙臉上堆著「愁眉」與「苦臉」,晴絹內心暗自大叫事情不妙。
管槍械庫的羅嘉翰忍不住地發了聲。「他聽見你被武昌知府的兩名家僕綁走後,就趁大家熟睡之際,帶槍攜炸藥衝去救你。」
「什麼?」她的心冷了半截。
「晴絹,你——別太激動。」蔣翊武試著安撫她那顆焦躁的心。
於媚過去撫著她的肩頭,讓她有個依靠。
「我們會想辦法救他的,至少,我們已聽說他父母親已安然無恙地回來了,救他一人,該是不難。」蔣翊武堅定地給她一個保證。
「怎麼救?」那口氣有點喪氣。
這點,蔣翊武無法立刻回答她,這也是他們剛剛圍桌商討的重點。
「我們人單力薄,可用的資源也沒有我父親那邊來得豐富,國民政府現在也自顧不暇,能撥人馬給我們也是有限,再這樣拖延下去,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她呆楞地望著一道小燈泡喃喃自語,對週遭同志的綿薄之力,只歎是杯水車薪的無可奈何。
四周頓時陷入一片迷離黯淡的氣氛,突然——
「我看我還是親自走一趟!」晴絹爆出的驚人之語,嚇傻了所有的同志。
「你別笨了!你爹現在已經六親不認了,你才剛脫離魔掌,現在又再跳進虎穴?不成,我不答應!」社長蔣翊武持反對立場。
「不會的,好歹我也是他女兒,再怎樣狠心的父親,也不可能辦自己的子女的。」晴絹駁斥。
「你醒醒好不好?失去一個紹驊,就夠我們心煩意亂的了,你別再意氣用事好嗎?我知道你很愛紹驊,這一點,每個人心中都清楚得很,但現在到處是清廷所設的關卡,只怕你還沒走進武昌府一步,就成了刀下亡魂,到時,若紹驊還活著,你叫我如何跟他交代?」蔣翊武發了飆,萬萬不能讓晴絹再衝動行事。
晴絹漫步走向蔣翊武面前,雙膝一跪。「社長!我知道革命尚未完成,我是不該循兒女之私給大家添這麼多的麻煩,但現在紹驊生死未卜,就算革命成功,我活著也會生不如死,不如讓我自己去碰碰運氣,若有必要,我也會大義滅親,殺了我爹,來促進民族大業的成功,我想我能做的只有這些了,古人不是有云:『不成功、便成仁』嗎?我相信我如此做,紹驊是不會責怪你們的。」
晴絹,你這又是何苦?」蔣翊武忙將她攙扶了起來,沉思了一會兒,終於作出了最重大的決定。
「好吧!要干就大家一起幹,反正革命事業就是要拋頭顱、灑熱血,殺他一個是一個,殺他兩個是一雙。」他朝晴絹笑了笑。「不過,要在周詳的計劃後,才能有所行動,不能貿然行事,可以嗎?」
聽了蔣翊武的話,彷彿吃了一顆定心丸似的,晴絹才暗暗吁了一口氣,不過,內心仍有一絲絲的愧疚,要所有的同志一起去冒這個險,實非她所願啊!
第四章
在大牢內的紹驊,已經被折磨得快不成人樣了,一次又一次地暈厥;又一次接一次地以冷水潑醒,在反覆不斷的生理摧殘下,紹驊的腦海中,漸漸地流失掉大多的記憶了!
「還裝死,快起來!」獄卒又朝他裸露的背抽了一記。
紹驊毫無痛楚地晃了一下,眼眸是無神的。
「夠了!別打了,再打下去什麼都別問了!」夏雲葆適時地出現,停止了獄卒無止盡的抽鞭。
他反常地掏出一條手巾,拭去紹驊嘴角的血絲,用一種從未有過的和藹聲音,抬起他的下巴道。「小子,脾氣那麼倔作什麼呢?對自己又沒有好處,只要你說你們『文學社』在什麼地方,我想……我就讓你和晴絹成婚,不止如此,還幫你們準備一棟歐式洋房,要多少銀子都不成問題,幹麼老跟自己過意不去呢?」他笑得極為醜陋,臉貼向紹驊只有兩指幅之寬。
紹驊微微漾起一點笑意,不說一語,豁盡剩餘的精力朝著夏雲葆啐了一口口水,咬牙叨齒地說:「你作你的白日夢吧!」
夏雲葆當眾受到羞辱,憤而奪下獄卒的鞭子,狠狠地抽了他兩下,口中喊著:「媽的,敬酒不吃吃罰酒。」
眼看楚紹驊韌性之強,再如何折磨也套不出他什麼口供,於是將心一橫,他抽出佩戴的大刀,準備一刀了結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