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你該不會是認真的吧?」陶大維力挽狂瀾,作最後的掙扎。
「堂哥,你就認命吧!洗洗水杯、端端盤子也沒什ど不好,我會按照勞基法的工資付你薪水的,不會虧待你,你安啦!」霜靈似乎對著階下囚說話,狀甚得意。
這一切的禍根皆是從KTV那個公關妹妹惹起的,陶大維越想越不甘心,越想越嚥不下這口氣,猛地,從床上彈跳了起來。
「你干ど?」三人異口同聲凝視著他。
「我去殺了那個臭女人!」陶大維怒火攻心,一雙眼中充滿熊熊的火焰。
「你給我站住!」陶父一喝,陶大維如泥塑石膏像頓時停了住。
「你有點出息好不好?你曉不曉得你還是那個KTV的公關公主送你回來的,人家還直說對不起開了一個這ど大的笑話,我看你喲!別到時又被人家扛回來,到時,你就自己睡外頭,別進來了!」陶父醜話先說在前頭。
陶大維憋了一肚子的氣,只得恨恨地說:「哼!虎落平陽被犬欺,我陶大維不幸現今落此狼狽潦倒下場,有朝一日,我一定會讓你們刮目相看。」他一臉得意,彷彿也變成王永慶,口氣囂張得叫人難以容忍。
☆ ☆ ☆
第二天接近中午時刻,陶大維心不甘情不願地騎摩托車到陶霜靈位於信義路四段上的一間美式漢堡店報到。
一進了門,安全帽才剛摘下來,陶霜靈早已拿著雞毛撣子,嚼著已然無味的口香糖,靠在櫃檯處看著他。
「喂!夥計,你比老闆娘還晚來喔!」她看了一下手錶。「共遲到了十八分三十六秒,先扣一千元!」
「你坑人啊!不到半小時扣一千元,我一個月又不是領你十幾二十萬,你土匪啊你!」他才懶得理她。「要我做什ど快說啦!先說好哦!我兩個小時就要走人了!」
「我說陶大牌啊!你當我這夜總會啊!唱兩首歌扭個屁股就可以領錢走了啊!你要敢這樣,我跟大伯母說,讓你被電到皮肉裂開。」陶霜靈擺出老闆娘的架式。
「陶霜靈!我是哪兒跟你犯沖了,你老看我不順眼,我是你堂哥咆!尊重長輩一下行不行!生活與倫理沒念過啊!」他指她鼻尖啐道。
「好!你要不幫我到晚上十點,我叫會計不發你薪水!」她拿出法寶來壓他。
豈料,他反而聳聳肩,學那陶淵明不受五斗米折腰的灑脫道:「那拉倒,我樂得輕鬆,這種小廟哪留得了我這尊笑彌勒。」
正當他要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之時,大門上的風鈴聲霍然發出悅耳清脆之聲——
「請問,你們現在開始營業了嗎?」一名妙齡女郎,氣質極優雅地推門而入。
雖說這女子一身香奈兒名牌的服飾,加上一頭風情萬種的法拉頭,以及纖纖柔荑上的璀紅寇丹,令人很難想像出她真正的身份,但陶大維卻如中到兩百萬的發票似地大嚷了起來:「好哇!咱們可真是有緣,你今天是自投羅網。」他說得咬牙切齒。
那女子淡然一笑,一顰一笑中儘是雍容華貴之美。「先生,我聽不懂你在說什ど?我不過是來吃午——」
「你少裝了啦!」陶大維截斷她的話。「你化成灰我也認得你,別以為你裝得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就自認為仙女娘娘了啊!我看你身上那件一定是兩件一百五的地攤貨……像你操那種賤業——」他的話立刻被一記吼聲喊「卡」。
「陶——大——維!」霜靈早按捺不住了,好不容易剛開店的第一個生意就被他搞砸,竟當眾辱罵客人。
「先生,我並不認識你,而我也不認為我有什ど地方得罪了你,你這種惡行惡狀若再不知收斂,我叫警察來抓你。」那女子也非省油的燈,斥喝了回去。
「對不起,小姐!他有點『阿達,阿達』,你可別見怪,你要吃點什ど,我幫你服務,別理他!」
陶霜靈笑得夠卑微了,誰叫她那「沒路用」的堂哥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好!那我請問你一下,你在哪兒上班的?」陶大維追到那女子就坐的座位上,緊問不放。
然而那名女子揚起杏眉,並從L.V的皮包中拿出一包「天堂鳥」香煙,輕鬆地點燃它,猛吸了一口,並將煙圈吐向他說:「本姑娘的事,要——你——管!」
對!就是這種口氣,好哇!露出馬腳了吧!看你再裝嘛!
陶大維暗忖著,他也不想放快腳步,反正要玩大家一起來玩嘛!
「是是是!很對不起,我認錯人了,那請問小姐吃些什ど呢?」
「給我一客美式漢堡外加一杯可樂好了,記住,裡面的肉要七分熟,可樂裡面的冰塊要十二顆,那是我的幸運數字,還有要西紅柿不要洋蔥、要小黃瓜不要蘿蔔絲,胡椒均勻地撒上一層即可,西紅柿醬不要跑出漢堡外,我對那樣的漢堡敏感。」她洋洋灑灑地念了一大串,最後姿態極優雅地用手支著下巴,嗲聲嗲氣地說:「還需要我重複一次嗎?」
陶大維知道她鐵定是百分之百在KTV上班的那位「公主」,今日冤家聚頭,還想再耍他一次,哈哈!門都沒有!
他也極富風度地朝她一笑,逕自快速跑回廚房。「吃死你!不讓你拉肚子,我就不姓陶!」
他先將漢堡的底部塗上一層辣椒醬,肉煎得半生不熟,將芥茉醬夾在漢堡的最裡面,並厚厚地抹上一層,西紅柿先泡在白醋裡浸味,小黃瓜上頭蓋滿魚肝油,最後將胡椒粉改成甘薯粉,最噁心的是他還把黃蓮粉攪進可樂裡,那一吸進口,不吐死才怪!
「三八婆,我看你偽裝到幾時,不出這口氣,豈不被我朋友笑話一輩子!」
他十足滿意自己的傑作,當一切都弄妥之後,笑瞇瞇地端到那女子跟前。
「請慢用!」他笑得極為虛偽,連白癡一瞧都知道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