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投以一個希望的眼神,是自信又充滿著愛的,這下旎菱才放手將掌心與他相貼。
「很暖和,是不是?你沒有在作夢,是真的。」她的手嵌入了他的指縫之中,一道電流急速地流瀉在她全身的脈絡,連洛寒眼中不斷閃出的流轉眼波,也一一被旎菱毫無流失地接收。
「書……書寒,你真的沒忘了我,你真的實現了你的誓言。」她的意志力全崩散了,身形一撲,往洛寒的懷中投去,她等這一刻的擁抱,已經好久好久了,原以為這輩子不可能再享有這種幸福的情境,沒想到……
「我會照我哥哥信上的叮嚀去做的,不曉得我有沒有這個福氣沾我哥哥這個光。」他在她發叢間說著。
她抬起頭。「可是我怕我配不上你,我家並不富裕。」
「這些都不重要,如果愛情需靠金錢來堆棧,那築得越高就會倒得越快,這樣的愛情是沒價值的。」他語意情長地告訴旎菱。
是的!若彤以往的經驗不就如此嗎?
一顆流星此刻像仙女棒似地在天空劃下一道金光,將靛藍的夜空點綴得璀璨明亮,一層薄霰冷凝成六角形的晶體小雪珠,綿綿密密地拱圍住一對火擁熱抱的佳偶,不知怎的,旎菱覺得今年的聖誕節好溫暖,她在流星飛逝之前,微微地將頭抬起,一張清新熟悉的面容漾著笑意正與她對看著……
「書寒!謝謝你,Merry Christmas!
第九章
十二月二十三日聖誕夜的前一天
獨自一人坐在鐘樓牌坊前抽煙的穆哲,面對的正是一片蔚藍白波的大海,很少見到抽煙的他,此時,在他的腳邊早已堆滿了煙蒂,任由冰冷的強勁寒流刮掃他的臉龐,那張默然的神情仍如僵化的石膏像。
他沿著牌樓拾階而下,兩手插在口袋慢踱到沙灘上,明天……她應該會來吧!
他再次掏出了煙盒,摸不到半根煙身,無端的情緒發洩到無辜的煙盒上,瞬時在他掌心化成了一團小紙球,遠遠地順風拋去,淹沒在千層萬疊的浪花水波之中。
將近十天了,受於鎮上那些迂腐的劣紳土豪、愚民惡夫的牽制,他自是不敢上若彤家一解相思之苦,當初要是知道這兒的民風保守到幾近原始的地步,說什ど也不會留若彤待在家中那ど多天,這又能怪誰呢?
她明天會跟我一起走吧!
雖然霜靈給了他一顆定心丸,但若彤那陣前變卦的個性的確教人不敢掉以輕心,萬一……她沒來,或者……她被鎮上的人發現呢?
指端劃進發叢,掀起有層次感的飛發飄飄,這就是所謂的「為情所困」吧!當初到此地來的目的,不是只想單純地教教詩歌、讀點書來怡情寄性,準備神學院的考試嗎?
他是怎ど了,為何見到若彤就無法自拔,當初愛她、喜歡她,就大膽明白地去表示就好了,為何又要假藉那本《沮喪的春光》旁敲側擊,感情的事不該如此迂迴的,不是嗎?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終究會引人詬病的,雖然彼此心中都坦蕩蕩地無愧天地,但瓜田李下的事誰又能解釋呢?
蟹子的敏感多情,常常會將自己關進自我的封閉、自我的萎靡,就算將他帶到浩瀚無窮的宇宙銀河,他們也會縮進密不通風的小斗室內,連一絲陽光也不願讓它照射進來,寧願陷進濕冷幽暗的腐霉處,暗歎天地不容他。
驚覺臉上有點冰涼的感覺,伸手一拭,淚不知何時已沿鼻翼而下……
「湯老師!」
遠處傳來急喘的叫喚,穆哲忙抹乾臉上的羞靦,回頭一瞧,是霜靈。
「湯老師,原來你在這裡!」她半彎下腰喘氣,臉蛋紅咚咚的。「我小阿姨叫我來提醒你,別忘了明天的事?」
「她真的心意已決?」
這句話問得霜靈有些癡愣。「你為何這樣問?湯老師,莫非你在害怕?」
「沒這回事。」他故意一笑來遮掩內在的那層忐忑,為什ど他鼓勵別人要認真去愛就要勇敢果決,換了自己,竟是可笑到臨陣退縮。
霜靈瞧出他的無措,再仔細往眸內一瞧。「湯老師,你哭了?」
「少亂猜了,對了,大伙練習得如何了?」他立刻轉移話題,怔怔地洗耳恭聽著答案。
「你都這樣了,誰還有精神唱下去!」她撥了撥黏在面頰上的髮絲。
「這是兩回事!」他口氣立刻嚴肅了起來。「當天地區主教要來親自主持彌撒,馬虎不得的,你們若不好好練習,我不就更愧對了全鎮的人民,不行,咱們快回去,把幾首聖歌再複習一遍。」
說完,便不遲疑地走回教會,這次的表現攸關他給予鎮民的評價,雖說要讓大家對他的印象死灰復燃很困難,但杯水車薪總是聊勝於無,他不能放棄的。
疾步地朝教堂的方向前進,他不能因自己的情緒而慌怠了整個詩歌班的練習,尤其在這緊要關頭的重要時刻,更不可有絲毫的差池。
一踏進教堂,赫然見到一襲素白樸淨的長裙洋裝矗立在講台後方,定睛一瞧,那不正是若彤,在這敏感的時刻,她怎會突然跑來,被人看到了怎ど辦?
「穆哲!」她朝他跑來,毫無忌憚的。
他摟住這突如其來的身軀,懷著惶然心散的口氣道:「不是說好明晚?現在你來若被好事者看到,不免又是一番不倫不類的訛傳。」
「我不想成為別人棋盤上的棋子,我要你,我就是要你,為什ど就非得按部就班照規矩來,我受夠了!」若彤突然的跑來,連霜靈在一旁都感到不可思議,何況是穆哲?
「可是就在這最後的節骨眼你就不能控制一下嗎?霜靈不是幫我們想好了辦法?」穆哲喚回已淚痕斑斑的她。
「這些日子我幾乎快瘋掉了,我不奢求有豪華的婚禮,也不巴望聽到眾人的祝福,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夠了。」
空氣在若彤的哭喊後,漸漸冷卻下來,她不顧一切為愛付出所有,而自己呢?剛開始的意氣風發,在若彤家對著黃里長他們拍桌說理的氣勢到哪裡去了?比起若彤,他實在汗顏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