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旎菱回到小鎮時,首先去找梅媽媽及回自己的家中,但見兩邊都沒人在家,直覺反應便是去教堂作彌撒了,一鼓作氣就牽著洛寒朝教堂跑去,恰好碰上鎮民正蜂擁而出。
「旎菱,是你,你回來了!正好,趕快隨黃伯伯到海邊去,若彤聽說要跳海自殺。」黃里長一見旎菱,心中的負擔頓時銳減,他知道旎菱和若彤的關係匪淺,多少有點勸慰的功能。
他正要拉著她的手往海邊跑去時,眼角一瞟後頭的一位挺拔男子,整個身形向後踉蹌了兩步,手指不住發抖地指著洛寒的面孔說:「鬼……鬼呀!」
旎菱忙撫鎮住黃里長的手。「黃伯伯,他不是鬼,他叫梅洛寒,是書寒的雙胞胎弟弟。」
「雙胞胎弟弟?」
「是啦是啦!反正現在解釋也解釋不清,我們趕快先處理若彤的事要緊,遲了,真發生意外就來不及了。」忐忑的口吻,證明旎菱已實踐方筠的叮嚀,要好好照顧若彤這好姊妹。
黃里長猛點著頭,一行人加快腳程,直朝崖邊奔去。
當旎菱一爬上崖頂時,映入眼簾的是兩具相依的身影正背對著她而準備將身一縱,往下跳去,她拉長嗓門,嘶聲一吼,抓住這千鈞一髮的危急時刻,用力喊道:「若彤!別跳——」
若彤彷彿聽到有股熟悉的聲音在耳畔迴盪,腳步浮在半空虛晃了一下便緊急剎車。「這聲音好熟,像是……旎菱!」
「若彤,我是旎菱啊!你千萬不能跳,回頭看看,是我,我是你好朋友旎菱。」她已不顧刺骨的寒風和穿膚的細雨,不顧一切地跑去,後頭的一群人緊追在後,拉拉雜雜地喊著:「若彤,湯老師,不要做傻事啊!」
兩人確定那是旎菱的聲音,一致地將頭轉了過來,透過灰蒙滂沱的雨網,他們果真看到旎菱娉婷的形體佇立在崖石上,霎時,一股孤援無依,心力交瘁的情緒全湧了上來,她找到深知她心的好姊妹回來了,聽她這ど迫切地叫她,一切的不如意及可笑的嫉妒早已被雨水沖刷得隨浪花襲走,此刻,她所伸出的那雙友誼之手,真的能烘溫她的心,她那失望透頂的心。
「還好,要是晚了一步,我會愧疚難過一輩子的。」旎菱將她自崖沿拉回,眼光也朝穆哲看了一眼。
「我……旎菱……難道這是我的報應,書寒在懲罰我!」她撲進旎菱懷中,靠在她的肩頭發洩,忽然,她發現旎菱身後的一具活生生的形體。「不!書寒,我不是故意要破壞你和旎菱的感情,我完全不知情,你不要來找我。」她又躲回穆哲的懷中,在寒冷及恐懼的交迫下,若彤抖顫得更凶了。
「若彤,你別怕,他不是書寒,他是書寒的弟弟洛寒,我在加拿大時,巧合遇上的,是真的,你過來看看!」旎菱上前拉她,她戒慎狼狽地朝前走去,旎菱在她耳際殷殷說道:「你看,他是洛寒,不是書寒。」
洛寒那迷亮的雄性星眸,仔仔細細地瞧著她。「你就是單若彤小姐!」
若彤將眼珠子一上望,好像,真像,除了多出書寒的那一份自信與非凡的氣質外,其餘的根本找不出破綻可辨認出他和書寒有何不同之所。
當她的手緊緊地被洛寒包住的時候,她才對自己說,他真的不是書寒,書寒不可能再回來的了。
「單小姐,我代替我哥向你鄭重地道歉,他——辜負了你。」非常發自內心深省之語,果真打動了若彤。
辜負了我?這句話不就是書寒死前碩果僅留給她的四個字嗎?現在聽來,還是那ど令人腸肝寸斷,久久不忘。
這時,後頭的一些人湧了上來,單家雙親和梅媽媽也在其中,單母先行跑了過來。「這裡風大雨急,全部回教堂去再說吧!」
四人靜默不語,兩對儷人相攜而行,在冰冷的平安夜中,漸漸地看到如蠟燭般的火芒光明了起來。
天使開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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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冷清肅穆的教堂之中,一下子簇擁了如沙丁魚般的人潮,大家都不相信與旎菱同站在聖壇上的男子不是書寒,那臉型、那比例,簡直如出一輒,除了頭髮的長短差異較為明顯外,沒有人會相信這戲劇性的一幕——書寒竟會有一個雙胞胎的弟弟。
這件二十幾年的塵封往事,在梅媽媽痛心地娓娓道來後,所有的人才平心靜氣地坐下來接受這項事實,尤其是若彤,她那一抹當初乍見洛寒的突兀神色,依然白僵著,呆愣在角落的一隅,片刻說不出話來。
「媽,你先下去坐,我還有件事要宣佈。」洛寒小心翼翼地扶母親下台,從容不迫地自大衣的暗袋中抽出一封信函。
「各位!」他將視線向四周掃瞄一番。「這是我哥哥,也就是梅書寒,這是他在他自殺前寫給我的一封信,有許多他內在的心靈感受,也許你們外人無法體會,現在,就由我來念給大家聽。」
他將信紙攤平,一字一字清晰地朗讀在所有鎮民的面前,那字裡行間的濃情暱意,對母親的歉疚、對若彤的自覺,還有對旎菱割捨不掉的情絲,歷歷在白紙黑字間紓發了出來,連一向鐵齒強硬的黃里長也不住地長吁短歎,好像成為罪惡淵藪的糊塗老頭,無端給人亂冠罪名。
「……請告訴她——我永遠深愛著她!」最後一個字落下,全鎮的人像是被潑了冷水似地全醒了過來,原來,若彤是愛得如此委屈,愛得如此牽強,好不容易她又找到一份屬於她自己的歸宿,可又……被殘忍地拆散,一時半刻,沒人敢多吭氣,深自為自己的愚昧懺省。
黃里長這時慢慢走向若彤的面前,他那張老臉著實拉不下來,躊躇了好久,一張嘴開了又合、合了又開,最後,才微彎了腰,望向若彤。「不生黃伯伯的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