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一離開,在美國一住就是十年。
王雅雲不清楚在妹妹身上出了什麼事,使她決定在異國定根,不願再回來。著急的父母用盡各種方法,在軟硬兼施下,她才無奈地放下那邊的工作,整裝回國,但卻開了個條件——堅持不住家中。
她很希望自己能像依雯一樣,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有時,她難免心動地想向父母提出自己想擁有個人天地的請求,可是每每觸及他們疑慮的眼神時,不禁又縮了回來。她只好自我安慰,總有人得犧牲,而依雯比她有才氣,不該將她侷促於一隅。
門推了開來,徐直中走了進來。
「嗨!雅雲。」
徐直中來到她身後,伸手想環抱她,王雅雲皺緊眉地閃開。
「我說過在辦公時間,別來找我。」她不悅地說。
「別這麼不近情理。」徐直中深情地看著她。「我太想你了。已經有好幾天沒見到你,打電話來你不是在開會,就是洽公。我實在無法壓抑自己想你的心,所以只好闖了來。」
她的追求者不少,而徐直中是在一次宴會中認識的。長相英俊、擅長言辭的他,加上相同的背景,使他很快地擊退了其他的愛慕者,伴著她出入各種場合,而大家都認為他們是一對,只有她心中明白,他太急功好利,且個性浮華,完全與她的個性不符。怕兩人愈陷愈深,她已有意疏離他。
「你來了也好,我正好有些話對你說。」
「我就知道你也想我,正如同我想你一般,對不對?」
他高興地想再次摟住她,王雅雲也再次躲開。
「別鬧。」她正色。「你坐下,我們得好好地談一談。」
徐直中狐疑地望著她,依言地坐下。「不要告訴我,你有別的男人。」
「我認為我們不該再繼續交往下去。」她斟酌辭句。「我們個性上差距太大,並不適合……」
徐直中跳了起來,額上布著青筋。
「你真有了別的男人?告訴我他是誰?我不信我會不如他!」
「這和第三者無關。」她解釋。「我們在想法、看法的認同上,很難一致,將來的衝突一定會很大,與其以後難以協調,不如現在冷靜地分開。」
「我不要這種藉口。」他神情激動。「我絕不放棄你。世上有幾對夫妻的性格是一致的?他們還不是過得很快樂。」
「不是藉口,是事實。我瞭解自己,也無法壓抑自己。」她耐著性子。「如果我們能不涉及感情,只是朋友,我很歡迎你,你是個很好的朋友。」
「我無法辦到,也不同意,付出了這麼多感情,豈是一句分開就能輕易結束?你不覺得如此太絕情了嗎?」
他激烈的反應讓王雅雲感到不安,她本以為一向花名在外的他,不會給予太多的感情,分開應該不會有太多的難過。
「我也不想傷害你。」她雖深感抱歉,卻又不得不下決定。「我們必須看清事實。此時若不去正視,將來的傷害將會更大。」
徐直中英俊的臉上滿是痛苦,他猛烈地抱住她,聲音惶恐而急促。
「別離開我好嗎?我愛你,願意為你做任何的改變。我可以向你保證,我這輩子以你為先,絕不拂逆你的意思。」
王雅雲想推開他,但他雙臂箝得更緊,讓她無法動彈。情勢使她兩難,但她清楚自己並不愛他,當初她只是想要個伴,而他正好適時地出現。他的慇勤體貼,很能討人歡心,不過,也僅是個伴而已。雖然她仍不明白自己想要什麼樣的男人,但絕不是徐直中。
「我並不希望你改變自己來配合我,改變自己是件很痛苦的事。」她試圖說服他。 「何況,改變也並不一定會讓情況轉好。」
「會的,我們絕對會過得很美滿,為你改變自己將會是件很愉快的事。」他熱切地說:「沒有你,我的人生將毫無意義。」
「別這樣。」她要他冷卻下來。「放開我,你弄痛我了。」
「對不起!」他未放開抱著她的手,只是鬆開些。「我要你答應我,莫再提『分開』這兩字。」
王雅雲無法答應他。
「我們暫且不要見面,你好好地想一想,我想你會發現我的話是對的。」
「我不需要想太多。」他固執地說。「我只知道我愛你就足夠了。」
「單講愛是不夠的,你不能被愛這個字所迷失。」她希望他能瞭解。「我們在一起不會有好處。」
「你太多慮了。」徐直中下巴摩挲著她的頭髮。「我們的愛可以解決一切問題。」
王雅雲在心中歎氣,不得不直說:「聽我說,我不愛你,很抱歉!我沒想到你會用情這麼深。」
「你騙我,你不可能對我沒有感情。」徐直中不願相信地大吼:「一定是有別的男人存在,是誰使你變了心?」
「沒有別的男人。」她用力地推開他。「我希望你能頭腦清楚些,我們繼續在一起只會使事情更糟。」
「說什麼我也不會讓你離開我。」他臉上陰晴不定。「你別以為能輕易地甩開我,不管你同不同意,你都得跟著我。」
他的話令她背脊一陣發涼。
「沒有人能改變我的心意。」她甚為不悅。「包括你。」
「何不試試看!」他眼中的深情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片冰冷。「我絕不會讓女人玩弄於股掌之間,也包括你在內。」
氣氛相當凝重,她怪自己不該給他太多遐想,該早點說清楚的。
「待會我有幾個客戶要來。」她不想繼續僵持。「你請出去吧!」
「今天聽你的。」徐直中冷硬地說。「下次可就不一樣了。」
「別念,求你。」
王依雯大聲喊著,從夢中驚醒過來。她看著牆上的鍾——兩點,輕歎了聲,今夜又將是個無眠夜。
她打開落地窗,走到陽台。抬頭望著漆黑的星空,四周好靜,除了不時傳來的蛙嗚聲外,靜悄悄地。這麼多年了,那件事仍然烙印在她的心中,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