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點頭,扳開小小的菱唇,俯低頭,開始往昏迷女人的口中送入新鮮空氣。
幾次吹送後,徐曼曼終於咳了一聲作為開端,接著又側身咳出幾口海水。
「咳!咳咳……」
好難受……伴隨著嗆咳而出的淚水模糊了視線,徐曼曼眼前一片霧茫茫,還能作用的耳朵聽見低沉的聲音——
「該做的我都做完了,不要再煩我。」
是誰……她抬起臉,卻看不清身旁男人的臉。「咳!咳咳咳……」
「謝謝!謝謝!」是宋孟湘的聲音。「真的謝謝你!」
「煩死了。」男人的聲音變得不耐煩。「這家船公司是私營的,根本沒牌!不要命的人才會上船,你們這一群白癡!」
「少年A!麥、麥黑白講……」船長抗議的聲音很心虛。
「我不只一次看見你的船了——」男人想到什麼似的,不再說下去。 「反正也下關我的事。」
話完,男人以絕佳的姿勢縱身跳人海中,轉眼已不見蹤影。
「他、他是誰啊?」終於,船上有人發出最重要的質疑。
一夥人又是你看我、我看你,最後有志一同的看向海面。
方圓五百公尺內,只有他們這艘船,再也沒有其他船隻的蹤影,而警戒線外的海深沒有上千也有幾百公尺。
那剛才的男人——
是從哪兒來的?
七月的盛夏,海風夾帶弔詭的涼意吹來。
除了仍搞不清狀況的徐曼曼,眾人皆是一陣頭皮發麻、背脊發涼……
※ ※ ※
「嘖嘖嘖嘖……你的臉本來就已經夠糟了,現在更慘,不只是瞼,還有背,嘖嘖……是被幽冥鬼爪給暗算了嗎?」
「什麼鬼什麼爪?」魚步雲沒好氣地瞪著眼前說話的男人。「你最近又在看什麼鬼東西,淨講些莫名其妙的話!」
「武俠小說。」俊美的可法·雷聳聳肩回答,接著又是一陣嘖嘖有聲,在明友兼同事兼同居人的魚步雲身邊繞著,最後雙手合十,「無藥可救、回天乏術,整型也救不回來了,建議你自我了斷,重新投胎做人,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閉上你的死人嘴!」 一雙魚眼惡狠狠一瞪,咬牙切齒的道,「別以為嘴巴上掛著佛號,人家就真的當你潛心修佛!」
「至少意思到了嘛。」可法·雷攤攤手。
「真是夠了!」這個白癡男人。「想吃拳頭就再說啊。」
識時務的男人立刻摀住嘴巴。
就在同時,門被推開,黎忘恩與村上憐一先後走進來,前者一眼就看見魚步雲狼狽的模樣。
「被水母抓了?」黎忘恩面無表情的冰山瞼吐出寒語,吹來一襲涼意。
真是夠了!他是去救人,不是殺人,沒有得到半句稱讚就算了,為什麼還得承受這些讓人火大的冶嘲熱諷?「不是水母抓的!」
「被蝦子咬?」如果她記得沒錯,蝦子是濾食性動物,不會咬人。
火山轟轟作響,岩漿慢慢湧出地表。 「黎、忘、恩……」點名的聲音陰風森森。
「別逗他了。」村上憐一忍著笑,出面克制情人的壞心眼。 「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
總算!總算有人問到重點!他回來大半天了,村上憐一是第一個問他發生什麼倒楣事的正常人,其他傢伙只會拿他說笑,一點關切之情都沒有。
同樣是日本傳說「白鶴報恩」的鶴仙後代,黎老頭的女兒就是比村上憐一少了那麼一點好心腸,魚步雲當下夾怒帶怨地把在海上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說完之後,黎忘恩因為冰山性格而沒有笑,村上憐一基於風度也沒有笑,只有可法·雷集合三人份的笑聲,笑倒在沙發上。
#%@*&……自取其辱的感受,強烈得讓魚步雲想破口大罵。
「救人是件奸事。」村上憐一對頂著一張花貓臉的魚步雲深感同情,雖然他也很想笑,但既然其他人的反應已經夠冷血,他不必再添上一筆。
「姓魚的。」一進門就在辦公桌後頭坐定的黎忘恩突然冒出聲音。
「取笑我的話可以不用再說,我不想聽、也不想氣死腦細胞!」聲音悶悶的。
「你不想死腦細胞,我也不想死荷包。」黎忘恩看著桌上的留言,聲音愈來愈冶。「魚步雲,今天是禮拜天,海洋世界的工作——」冰涼帶寒的聲音化成冰箭,射向魚步雲。
「啊!」慘叫聲出自花貓瞼男人魚步雲的口中。
「你蹺班跑去泡水?」冰山美人起身,步伐緩緩栘向他。「你以為你還是王公貴族嗎?魚先生?」
「呃……」
「他的確是個王子啊。」可法·雷好心地幫忙說話,「黎,人家四百年前的老祖宗好歹也是海底世界的人魚公主,雖說後來為了追求人類世界的王子而跑到陸地上,最後又變心愛上別人、跟對方私奔……但是認真說起來,他的確是個王子啊。」
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在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奇人異事不勝枚舉,不過啊,就屬他們這棟危樓居冠。
人說臭味相投,這話一點也沒錯,住在這棟危樓裡的人各個身世特異、血統特殊。
所以羅,一票怪人住在一起,對於彼此異於常人的行徑也就見怪不怪了。
魚步雲在這時悄悄往大門移動,暗自咒罵自己這麼早回來要死啊!還傻得把事情全盤托出,簡直就是挖墳墓把自己往裡頭埋,自找死路!
「魚步雲!」
可惡!差一步就能奪門而出了。
「我、我說過——」媽的!他幹嘛發抖?黎忘恩不過就是個女人而已嘛!要打架他也不會輸,怕什麼!」
深吸一口氣,他企圖重振雄風,「別以為你繼承黎老頭的事務所和我們這些人,我就會怕你喔!早跟你說過我不想跟殺人鯨打交道,你偏不聽——」
「我聽你的幹嘛?我爸留下來的拖油瓶有什麼資格示威抗議?」其他人都沒說話了,他抗議個什麼勁?
拖油瓶?淒慘的花貓臉皺了下,牽動了傷口,痛得他嘶叫一聲,「喂!你老頭部沒敢這麼對我說話……」逞強的聲音連自己都聽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