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要多事。」墨蘭芝嗤聲甜笑,話語含鋒。「否則只會招禍上身。」
「你想做什麼與我無關。」冷然的眼未因身旁的艷麗女子而動搖,淡如清風。
「所以我才想交你這個朋友哪,鳳驍陽。」他無心於她的人,亦無意攀龍附鳳,呵,她疑心這世上會有什麼能讓這男人動聲變色。「別管事兒,咱們就能相安無事。」
「只要不礙到我,我不會插手。」
「那我就放心了。」她的事絕不會與他有所牽扯,是以,她毋需擔心。「對了,這回可來了個貴客--當今聖上最寵愛的小公主。之前我派人送帖入宮一直被拒,這回也不知道那小公主是哪不對勁,竟接了帖。呵呵,據聞小公主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尤其是那副好嗓子,恐怕連繞樑三日的韓娥也比不上。」
「哦?」他挑眉,不甚感興趣。
但墨蘭芝似乎樂此不疲,仍說著:「只可惜她貌醜如無鹽,總是蒙面示人,縱使那雙眼清澈得會說話也是枉然。放眼天下,人皆重相貌輕才能,雖然是才女,但世上男子有誰能惜才輕容貌呢?」
「你話真多。」
「呵!」她輕笑,嗔道:「多少王公子弟要我同他們說話,我理都不理,就你不知好歹。」
「就請墨小姐賜不知好歹的驍陽一份清靜如何?」
「行。」反正她要等的人也來了。看見下人帶來後院的貴客身影,墨蘭芝順水推舟。「可別說我怠慢呵。」
「絕不會。」他笑應。
就在此時,錚錚樅樅的古箏樂音自院中的涼亭飄然而來,如行雲流水瀰漫週遭,隨之而起的是絕妙吟唱 冬臨春曉梅綻香,黃鶯為報新春; 春盡夏至牡丹紅,蟬嗚留炎夏; 夏末秋初楓葉黃,梧桐鎖深秋; 秋去冬來桂花落,皓雪渡寒冬; 皓雪渡寒冬……
這聲音……
鳳驍陽循聲望去,鶯歌燕聲來自被圍繞在亭中的紫衣女子,那裝扮與那日在鍾寧山初見時並無兩樣。
是她!「殷若瞳?」
只可惜她貌醜如無鹽,總是蒙面示人……他想起墨蘭芝的話。
原來,她就是當今聖上鎖在深宮內苑,最疼愛的那位小公主。
是了,否則她怎會不知世間險惡,一雙眼淨是清純無垢?
既然如此,她為什麼來?
鳳驍陽瞇起黑眸,見她獨坐於如狼似虎的王公子弟們環伺的涼亭中,應他們要求吟詩佐興,就覺得心頭一把火燒得旺盛。
她既貴為公主,何須如此討好別人!
她皇族貴胄的傲氣到哪去了?至少,該學學墨蘭芝的驕蠻任性才對!
那名男子--是尚書府的長公子吧?竟敢靠近她,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不過是--
「天,我在想什麼……」他呻吟,只手撫額。
「鳳驍陽啊鳳驍陽,你是瘋了不成?」他竟然像個妒夫,站在暗處咬牙氣惱別的男人對她僭越無禮。
她的絕色深藏,也難怪被世人誤以為貌醜如無鹽,然而,才女之名是藏不住的。
如果,在這些王公子弟中真有人不重容貌重才情,心儀於她,請求皇上賜婚--
該死!那個男人在做什麼!
陰沈的俊美臉孔揚起邪笑,疾飛的身影縱入亭中……
一聲聲驚呼乍起。
※ ※ ※
只不過才一瞬間的事,殷若瞳卻覺得好像在天上地下繞了一回。
十指挑箏成音,挨不過何尚書長子的請求,正要開口再唱一首的時候,一道黑影向她疾撲而來,勾著她往外帶,嚇得她連尖叫都來不及。
她不知道人也可以像飛禽般縱天而行,曾聽千回說過輕功,但……千回從未說輕功能讓人跳得這麼高。
好……可怕!她怕得一路上緊閉雙眼,說什麼都不敢睜開。
風像跟不上如此疾速似的在她耳邊咆哮,貼緊頰畔的胸膛傳來不疾不徐的心音,她不知道擄她的人是誰,心裡很後悔自己為何要趁季千回不在,偷偷接受北武郡王府之邀出宮。
她不該因為好奇鳳驍陽所鍾情的女子是何性情,而答應受邀前往。
風,停了,耳邊的心音卻沒有變急,帶了個人飛縱半空好一會兒,卻不見此人呼吸急促,依然穩定如常。
緊閉的眼緩緩睜開,殷若瞳發現自己身處於一幢陌生的宅院,只是眼前所見,除了景物再無其它,一絲人聲也無。
只剩她與……摟住她的人。
「赫!」想到被人抱在懷裡,殷若瞳雙手抵住肉牆使勁推離。
然而,她的力氣小得猶如螳臂擋車,想推開一個大男人根本是妄想。
她急了。「放、放開我!放--」
「你就准那個姓何的碰你的手,卻不許我抱你?」頭頂一道冷冷的嗓音落下。
她嚇得抬頭,望見朝思暮想的俊容。
「鳳驍陽……」喚他名字的聲音虛弱無力,卻夾帶更多欣喜。
聞聲,鳳驍陽身形一震,垂下的視線難掩訝異。
不是沒想過從她口中聽見自己的名字,然幻想一旦落了實,聽見那絕妙柔和的嗓音吟出自己的名字,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期盼,期盼面紗下那紅艷的菱唇輕喚他,甚至,只叫他的名。
鳳驍陽凝視懷中佳人,神情呆茫。
※ ※ ※
好想他。
殷若瞳看著他,眼眶泛起濕意。
她好想他,好想好想。
為什麼會如此思念一個素昧平生的人?
第一次見面,他讓她害怕。
第二次相見,他讓她心動。
第三次再見,他讓她傷心。
而第四次--他讓她想念。
只因為動了心麼?所以必須嘗受酸甜不一、快要淹沒她的思念?
他,有想過她麼?曾像她這般捨去矜持、不知含蓄地想過她麼?
「我……我好想你……」嬌羞的聲音在他懷中怯怯地輕喃相思之情,她以為他聽不見,所以非常放心地放縱向自己,忘記羞怯,只想在這一刻傾訴:「好想好想見你……可是,你不知道……不會知道……」
他不會知道,永遠不會知道她的相思有多深,明知他有心儀的女子,而那女子--墨蘭芝,真的足以與他相配--拗不過她的央求而去打探消息的千回是這麼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