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惡的蠻牛!季千回氣一提,更加使勁,長鞭劃過空中摩擦出的聲響更加嗚亮。
而此時閃躲的燕奔卻不幸踩到石塊絆了腳,身形一頓,眼見就要吃上一鞭。
「啊啊--」他命休矣!
長鞭咻咻的聲響忽地消失無蹤,定睛一看,黑色的鞭首正卷在鳳驍陽手中,猶如一條無害的小蛇。
「你--」季千回氣極地瞪著他。
「看我面子放他一馬可好?」這姑娘武功修為不差。鳳驍陽心忖。
「我才不--」
「千回。」紫衣女子拉拉她的衣袖。「也看在我的份上,別氣了。」
「可是他差點撞上你……」季千回仍是氣不過。
「最後沒有撞上不是麼?」紗巾後頭抿起上揚的弧度,這才消了季千回的怒氣。
「真拿你沒辦法。」只要她一笑,她就沒氣了。唉,怎麼自己老是栽在她的笑容裡呢,真是。季千回暗暗斥責自己,心有不甘地收鞭。
「我們快走吧,遲了他們會擔心的。」她拉扯季千回的衣袖,小聲道,不想再與那身穿月牙白袍的男子多相處一刻。
在他的注視下,她覺得心驚,只想逃。
「敢問兩位姑娘尊姓大名?」鳳驍陽拱身作揖,擺出十足的合宜舉止。
「為什麼要告訴你!」怒氣未消的季千回率先發聲,渾然不覺自家主子與眼前這名男子之間的洶湧暗潮。「小姐,我們走了,別理這兩個登徒子。」
「嗯。」一心想離開的紫衣女子當然順從地應聲。
得到一記閉門羹,鳳驍陽並不在意,反倒主動報出姓名:「在下鳳驍陽,還望有緣再見到兩位姑娘。」當然這話是說給兩位姑娘其中之一聽的。
由季千回攙扶經過鳳驍陽身邊的紫衣女子聞言,身子莫名震了下。
細察到她的反應,鳳驍陽僅是抿唇淡笑。
她是真的怕他。在不知道他鳳驍陽是什麼人的情況下,就知道他是她該懼怕的對象。
她是怎麼看透他的?他十分有興趣探知原因。
目送的視線在兩抹身影消失後仍不改其方向,思忖之餘,一邊開口:「燕奔,再逃下去,休怪我不客氣。」他的耐性並非總是經得起試煉。
沒有移動視線,卻能知道在他身後的燕奔腳底抹油的舉止,委實令人錯愕。
「你--」燕奔抓抓頭,簡直被逼得快發狂。「我只不過欠你一頓飯的銀兩,我為什麼要--」
「這是你的命數。」鳳驍陽轉身,定定看著他。
「我又不信那該死的命理!」不過就是手指頭動一動,滿口胡說八道隨他去編造,他為啥要信?
「你曾說過若有人輕功高於你,你便聽他差遣是不是?」
「呃……」好像……他好像曾這麼說過,在若干年前。
「要比麼?」鳳驍陽啟扇,搖出一陣清風。
比個鬼!燕奔直吼在心裡,不敢發聲。
他逃兩次,他追上兩次,還比個鬼啊!十成十的功力端出來還是被追上,除了認輸還能怎樣?
「決定如何?」
該死!「你說了算!」燕奔忿忿不平地吼道。
天殺的他當年做啥口出狂言,現下好了吧!竟真的有人輕功高於他。
這傢伙,到底是誰啊?
※ ※ ※
夏夜涼風吹過山林原野、吹過空街寂巷,自然也不會放過富麗堂皇、深幽複雜的皇宮內苑。
幽幽如泣如訴的樂音不時自皇宮內苑某處飄來,更顯深夜寂寥。
「公主,都三更天了,再不休息,轉眼天就亮了。」真不明白,從鍾寧山回來後就見她一副發愣樣,怎麼了麼?
殷若瞳回眸,望向擁有美艷之姿、身懷高深武功,卻甘心為自己留鎖深宮的姊妹。「都說別這麼叫我,我跟你就像姊妹一樣,為什麼總是不改這毛病?」
艷麗的嬌容閃過笑意,伸指輕佻地勾起殷若瞳尖瘦的下顎,嘻笑道:「你是公主啊,是當今聖上最寵愛的小女兒,不叫你公主要叫什麼?小姐?」
「千回!」
「是是,瞳妹妹,這總成了吧?」季千回討好。
秀麗如出水芙蓉的嬌顏上那兩道雅致的柳眉這才舒了開,菱唇抿起一笑。
「說真的,從鍾寧山回宮後,你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在想什麼?」季千回問出心中的疑惑。
「還記得在鍾寧山遇見的那位公子麼?」
「你是指那頭牛?」下午的不快重回腦中,季千回眉眼皺起不平。
「不是,是另一位,那個人--」她說不上來那奇異的感覺。
明明心裡很怕,卻不知為什麼如此記得他的輪廓。
尤其是他的眼,那是引她害怕的主因,卻也是記得最清楚的地方。
「若瞳,你該不會是--」
「是什麼?」殷若瞳不解地望向好姊妹。
「一見鍾情。」
「你在說什麼啊!」火紅忽地燒上兩頰,為她的話心驚。
一見鍾情?她到他……怎麼可能。
「要不,為何你滿腦子想著他?」
「我會想是因為……」是她多心麼?那位公子眼裡深藏的訊息太過陰暗,表面的斯文俊美底下,卻有著令她莫名發顫的冷漠陰寒。
他是救了她,但在下一瞬間,她竟覺得他在想出手救她這件事對或不對,說不上來是怎麼感覺到的,但她就是明白在那眨眼即過的短暫片刻,他想過這件事。
怎麼會有……可怕如斯的人?
「若瞳?」
見她沒有響應,季千回伸手輕推。
「赫!」殷若瞳如驚弓之鳥般顫了下。
「什麼事讓你這麼怕來著?」怪,真的怪,曾幾何時見一向笑不離唇的若瞳愁眉深鎖?這真是太不尋常了。「說來聽聽,也許我幫得上忙。」
「沒事。」她搖頭,拉著季千回坐上床榻,換了個話題。「說說你前陣子溜出宮的所見所聞可好?」她央求。
「這……」難色浮上艷容,季千回遲疑著。
她是江湖人,自是住不慣這講究繁文褥節的深宮內苑,仗著武功不差,往來宮裡宮外倒也不曾出過事兒,一個月裡總會出去幾回,過幾日便潛回宮中繼續當服侍若瞳的宮女。沒辦法,受人之托,她得忠人之事,誰教她欠若瞳的娘親一條命,只得答應護她在這人心詭譎的皇宮內苑裡的女兒周全,作為報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