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經理?」她輕輕喚著趴在辦公桌上的張子揚。
張子揚微微睜開了眼,瞬間有置身夢境之感。他的視線還有些迷濛,只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半探著身子在辦公桌上方。
「有什麼事嗎?」他無精打釆地問著──原來是沈靜。
他不會真的餓昏了吧?可是,她……說不出口啊!
「沒事。」她露出了一個健康無害的笑容。
「沒事?」他挑了挑眉,到底是他沒睡醒聽錯,還是她沒睡醒講錯?
「你……你不吃飯嗎?」她只好試探性地小聲問著。
這是關心嗎?太……太不可思議了,前幾天還……
「問這個幹嘛?」他沒辦法表露心中的那一份激動,男人也有自尊心的啊!
「我……」她思索了很久,「我……帶來的午餐吃不完。」應該接得上他的話吧!
老天,她把他當成什麼了?問他有沒有吃飯就為了解決剩菜嗎?每回他天馬行空地亂答一句,她就有辦法回一句更絕的話……可是,她帶來的?
「拿來吧!」他的口氣略微鬆動,他好久沒吃她做的東西了。
「嘎?」拿什麼啊?他的腦袋真的餓壞了嗎?
「你吃剩的午餐。」他沒好氣地瞟她一眼。他上輩子到底造了什麼孽?一個常常單純到幾近愚笨的女人,他居然也會搞不定?每次他一對她展現意圖,她就會變得精明起來,然後迅雷不及掩耳地給他釘子碰。難不成她是某某仙子投胎轉世,有神靈暗中庇護……
庇護?這個字眼太荒唐了,他又沒有要害她。
給她下一個最正確的形容詞就是──不按牌理出牌。
一會兒,幾個精緻的花壽司躺在木製的盒子裡給擱在桌上了。
他突然覺得心好酸,勉強地壓抑著胸口的抽痛,用叉子叉起了一個花壽司,小口小口地品嚐著。很棒的手藝!可是他喉中哽著的熱氣,讓他有些吞嚥困難。
沈靜轉身打算回去工作時,耳邊響起了充滿感動的一句「謝謝」。
「嘎?」她微微緩下腳步,沒轉過身子就回話了,「沒……沒關係,我吃不完也得丟掉啊!」對啊!所以我並不是存什麼好心的,何必那麼慎重其事地道謝呢?
張子揚忍不住莞爾一笑。她在慌什麼?「謝謝」的相對回話應該是「不客氣」吧!
「小靜,我常常懷念你做的早餐。」他不理會她逐漸遠去的腳步,也不在乎她有沒有聽到,他只是很想把一些話說出來。「從小到大,除了家裡的傭人和外面的廚子,沒人為我做過這些……」他的聲音透著一股令人不捨的悲涼。
沈靜終究消失在門後。她,其實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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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今天該算是一個滿特別的日子吧!沈靜支頤坐在咖啡屋的一角,窗外是白花花的陽光,週日擾攘的人群在烈日下匆忙地走著,好真實的世界!
她啜了口冰咖啡,攤開流行雜誌,有一頁沒一頁地翻著。今天是她結婚一週年的紀念日,當然,沒有一個離婚的人會想要慶祝這個日子。
小顧不知去向,可能在地球的某個角落療傷吧!
張子揚的態度不明,對她若有意似無情,而且,他最近又重新活躍於五光十色的社交圈。
然後,大千世界裡,她偏偏一個人在晴朗的九月的一個午後,不知何去何從。
離開咖啡屋,她信步踱到了競宇集團的辦公大樓。她抬頭望著她工作的那個樓層。
陽光有些刺眼,乾脆進去整理一下檔案吧!
偌大的一個樓層空蕩蕩的,她閒適地坐進自己的位置,輕輕地翻閱一些待整理的文件。她拿出筆在空白紙上摘錄大綱,以非常慵懶的姿態,似乎把工作當成一種休閒活動,唉,有點可悲!可是她有一絲絲高興地發現自己的工作能力挺不錯的。
突然,她有一點點想坐坐看張子揚那張旋轉皮椅,體驗一下他那種運籌帷幄的威風。
她躡手躡腳地走到總經理辦公室的門前,明知道沒人還是有些心虛。她輕輕地轉動門把──門沒鎖。她把門往裡一堆,赫然發現那張皮椅上已坐了人,張子揚正對著一個相框發愣。
張子揚聽到聲響,吃驚地抬頭看著她。「我今天才知道『競宇』請了一個很勤快的秘書。」事實上,她很有拚勁,做什麼事都全力以赴。
「謝謝。」沈靜很直接地道了謝,神情有些羞赧。
張子揚笑了笑,他可不是存心要讚美她。好奇怪!每次他坐在這張皮椅上想她時,她就會翩然出現在眼前,連今天這個大好天氣的週日也不例外。
他把相框收進抽屜,輕聲問她:「今天是什麼日子?」
沈靜怔了一下,「……星期日。」她以為他要問她怎麼過週日還到公司,心情有些慌亂。
她……大概忘了吧!張子揚走到落地窗前拉開百葉窗,灑落了一室的陽光,心卻有點惆悵。
「你這輩子不打算再婚嗎?」他俯窗口外的台北市景問著。
這是什麼問題,她從來沒想過,可是……「大概吧!」
「好可惜!」他回頭朝她揚起一個淒涼的微笑。「你除了有點倔強、有點古怪、有點冷感、有點心狠手辣、有點莫名其妙、有點腦筋不靈光以外,實在滿適合做一個妻子。」
張子揚不禁搖了搖頭,自己怎麼會喜歡上一個倔強、古怪、冷感、心狠手辣、莫名其妙又腦筋不靈光的女人?
沈靜瞪大了水靈靈的雙眼,微微歪了歪圓巧的雙唇,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是個倔強、古怪、冷感、心狠手辣、莫名其妙兼腦筋不靈光的女人,那怎麼還會有人要?
「那你呢?」她無法壓抑下自己的好奇心。
「我?」張子揚比了比自己。「什麼意思?」
他們兩個從來缺乏默契。
「你會再婚嗎?」沈靜完整地講完整個問句。
張子揚投給她一個「你也會好奇?」的眼神,再度回首看著窗外,有些不專心地回答:「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