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來了,坐啊!」張子揚連忙出聲招呼,她今天穿了一套淡鵝黃色的短洋裝,剪裁別緻的翻圓領,襯托出她優美的頸項,一雙無瑕而修長的美腿、踩著約莫兩吋的高跟鞋。她實在很懂得打扮。
兩人點餐後,誰也不知該先開口。
張子場喝了一口葡萄酒,終於說出來意,「我願意幫你解決公司的問題。」
沈靜默不作聲,她總不可能天真地以為他會乎白無故地幫她。
「你說過願意不計一切代價留下公司,」他又喝了一口葡萄酒,「你所指的代價也包括你自己在內嗎?」
她懂了。「你想怎麼樣?」她知道他付得起,對他而言,那並不算是大數目。
「嫁給我,然後我會幫你處理好一切問題。」他歎了口氣,想到自己彷彿是開價要買一個女人,就覺得難過。雖然很多和他交往的女人,或多或少是看上了他的錢,但是大家都做足了表面功夫,從不會有今天這種類似的場面出現。
「你不用現在作決定,我可以給你時間考慮。」他慢慢地說著。
沈靜絕沒想到他要的會是婚姻。
剎那間,她心上湧起無數的念頭,嘉南的臉、爸爸的臉……一大堆影像在她眼前重疊著。然後,聲音好似不受大腦控制般地吐出,「我答應你。」話裡並不哀淒。
張子揚沒料到她會這麼快答應,微微有些驚訝。
之後,兩人安靜地吃完飯。張子揚邀她上陽明山,她也沒有拒絕,心裡很有點自暴自棄的感覺。
到了山頂,張子揚搖下車窗。窗外吹進陣陣怡人的山風,可是窗內的兩個人兒卻都心事重重。
「你有男朋友嗎?」他輕聲地問著。
「有。」是啊,總該做些身家調查才是。他現在算是在做品管工作,而我就是待驗的商品。
「你們……感情好嗎?」
「嗯,我大二開始和他交往。」
「什麼名字?」張子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問這個問題有什麼意義,但是他就是想知道。橫刀奪愛並非正人君子的行徑,不過他可從來不以正人君子自詡。
「顧嘉南。」唉,想請徵信杜調查嗎?
過了好久,張子揚才又開口,「那麼,為什麼答應我?」
「因為你所提的條件。」
「那家公司對你很重要?」
沈靜明知張子揚正看著窗外,卻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是的,那是我爸爸留下來的。」她頓了一頓,「你要聽我說我們家的故事嗎?」
她從不強迫別人跟自己說話。
張子揚回過頭凝視著她,他的確很想知道多一點關於她的事。「說吧!」
沈靜歎了口氣。這些事,她對嘉南也未曾提起過呢!可是他是她的買主,或許該給他一個交代。
「我媽媽在我升小學那一年,因為飛機失事過世了。爸爸好難過,媽媽那麼漂亮的一個人,居然連屍骨都不全。而且媽媽那次出國,就是為了幫爸爸和外國客戶洽談訂單。
從那時候起,爸爸更加用心在公司上,他常說那是除了我們三個寶貝女兒外,他和媽媽的另外一樣心血結晶。」
「那時,公司還小小的。我每次放學後,就坐公車到爸爸的公司去,然後在爸爸的辦公室裡寫作業,還常常幫爸爸泡茶、影印文件,一直到了讀整天班的時候才停止。」
張子揚聽到這裡,腦中不禁浮現一個乖巧可愛的小女孩,梳著兩條辮子,背著一個大書包擠公車的景象。
「雖然我還小,但是我知道很多人都勸爸爸再娶一個。喂,我爸爸很帥的。」沈靜特別望著他加重語氣,深怕他不信似的。
張子揚笑了笑,他當然相信,沈靜那麼標緻。
「爸爸也在想,我們三個女兒是不是需要一個新媽媽。那時候我不懂事,覺得如果有新媽媽,一定會過著很可怕的生活。所以我就跟爸爸說:「爸爸,我不要新媽媽,我有爸爸就夠了。」小寒、小勻也吵著不要新媽媽,因為,我們都是看一樣的故事書嘛!」
沈靜說著自個兒都笑了。
「長大後我問過爸爸,他說只喜歡我媽媽一個人,可是……」她帶著詢問的眼神看著張子揚,「一個男人生活中一直沒有女人,是不是很可憐?」
他其實很想說:你怎麼知道你爸爸外面沒有女人?可是這樣說實在對未來的岳父太不敬了,更何況沈靜說著說著都哭了。
他撫著她柔順的長髮安慰道:「別哭了,你爸爸心裡一定一直惦記著你媽媽。」
「每個人有不同的苦啊!像我媽媽嫁給我爸爸時,何嘗想到他會再娶呢?」今晚是怎麼了?他從不向人訴苦的。
「我二媽人很精明能幹,我媽則自恃是明媒正娶且是大家閨秀,兩個人相處得勢如水火。我同父異母的弟弟子揄和我感情也不好,各方面都想把我比下去。」
他歎了口氣,「多少人羨慕我出身豪門,而我真是白白擔了虛名。」
沈靜的心中泛起了一絲絲的同情,或許是家庭環境造成了他玩世不恭的個性,但是他難道沒有想過:今日的買賣,以後不知會造成什麼樣的家庭悲劇?
「你……確定以後不會遇上一個和你真心相愛的人嗎?」她輕輕地問著。
張子揚的臉色頓時一變,「怎麼,你後悔了?」
「沒有,我……我只是從來不知道自己這麼值錢。」沈靜黯然地低下頭。
張子揚說不上來,心裡覺得氣悶,一言不發地開車下山。
他送沈靜到了家門口,冷冷地對她說:「從明天起,我會開始幫你處理公司的事。
婚禮的日期,等決定了再告訴你。」
沈靜怔怔地點了點頭,突然有一股想哭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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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沈靜說出要嫁人的消息,兩個妹妹簡直嚇呆了。
「姊,他是出了名的花花大少,你這樣做不值得的。」沉寒急得快哭了。
沈勻也趕緊幫腔,「是啊!我們公司的債務差不多一億元,如果你跟他結婚五十年,那麼他其實每天只需付五千多塊。姊姊,你虧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