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我只是覺得安頌……」她的話沒說完,就結結實實地挨了一巴掌,她痛得緊咬住下唇,一顆心更是絞痛難當。
「你覺得?我決定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有資格『覺得』了?」項澤明很氣她的不知悔改,項君頡頂多是平庸,她簡直是放肆!
「我……」遲敏撫著熱辣辣的面頰,不知該如何為自己辯解。
「你根本不配進我項家的大門!」項澤明餘恨難消地吼她,顧不得這句話有多傷人。
「我從來就不希罕!」遲敏不曉得自己怎麼了,竟然大聲地嚷了出來。想進項家大門的人是媽媽,她苦了一輩子,只敢將那個不切實際的夢想藏在心底。她年紀大了點後,漸漸看明白爸爸真正喜歡的人是阿姨,他一時的出軌成了媽媽一生的折磨,如果媽媽在天之靈聽到他這麼說,一定會很難過。
項澤明萬萬想不到她還有臉頂撞,氣得又甩了她一巴掌,恨恨地撇下她一個人轉身走了。
遲敏重心不穩地跌坐在地上,狼狽地撞上一旁的花牆,連眼鏡都捧成了碎片,就像她的心一樣。隱身在陽台外的童兆頤激動地想衝上前去扶她,卻被關少衡強拉著往回走。
他這時候現身,不是教遲敏更難堪嗎?
「你去求遲敏的?」看到童兆頤愧疚的神情,關少衡心裡大致有了個底。
「她沒答應我呀,我哪知道她會那麼敢?」童兆頤咬著牙,怎麼樣都揮不去心中的罪惡感。
「你何必這麼做?」關少衡一臉陰沉。那個女人真是笨到家了!
「我不能眼睜睜看你從此不能翻身。」
「你以為安頌流失的那些股票是誰買的?」他投資大筆資金在海外成立控股公司,以法人名義大量買進安頌的股票,為的就是在即將到來的董事會改選中給老傢伙們一點顏色瞧瞧。兆頤是太心急了,才會失去判斷能力。
「少衡……」童兆頤驚詫地抬頭看他,心中悔恨交加。和少衡認識這麼多年,他怎麼會以為他會任人欺負而不還手?
「你會害死遲敏。」項澤明不肯讓項君頡娶她還是小事,以他的個性,他絕對不會輕易放過她的。
「大不了換工作。」童兆頤忿忿不平地說著氣話,他從沒見過會動手打人的老闆。
「你會不懂嗎?做我們這一行最講信譽,項澤明只要放出風聲,遲敏會在整個圈子被封殺。」
童兆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她死得愈慘,不是愈稱你的意嗎?」
關少衡迴避了他的眼柙,冷冷地離開觥籌交錯的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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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敏拖著疲累的步伐回到自己的住處,腦子裡昏昏沉沉地,什麼事也沒辦法去想。
她不後悔出手幫少衡,但她實在不該頂撞項先生,還說了那些傷人的話,畢竟做錯事的人是她,項先生一向又那麼疼她……
「遲敏!」
低沉的聲音驟然在遲敏耳邊浮現,她看著地上兩道拉得長長的影子,才確定自己的聽覺沒有出問題。
「不管你怎麼做,我都不可能愛上你,你犯不著自作多情。」關少衡一路跟著失魂落魄的她回家,氣她這麼晚了居然一個人搭公車,一個人在街上漫不經心地走著,連被他跟蹤了那麼久都沒發覺。她這個笨女人到底還要做多少蠢事?
「我曉得。」她低頭輕聲說著。
「那你為什麼要這樣做?有機會對我施捨讓你很得意嗎?」他無情的話語不受控制地脫囗而出。遲敏早知道他會追她是怎麼一回事,他不值得她再為他付出啊。
「不是的。」遲敏心急地回過頭看他,很快又低下了頭。「我是因為喜歡你才想幫你這個忙的。以前我們在一起時我都很被動,從來沒為我們的感情努力過,我們會鬧到不歡而散,我要負很大的責任。這一次,我只是想親手為我們之間畫下一個比較好的句點……」她抬起頭,溫柔地對他笑,「從此以後,我的心又是我的了。」她只希望他幸福,不會死纏著他不放的。
「以你的條件,不需要對任何男人委曲求全。」他想告訴她項君頡不是個好男人,卻怎麼樣也沒有臉開口說這些話。
遲敏笑了笑。他還是不懂。和他在一起,她從未覺得委屈啊!
「你的臉……用冰塊敷一敷。」他被打得很有經驗了,但像遲敏那樣的乖女孩,八成沒受過這種羞辱。
「謝謝。」她和煦的笑容在黑夜中綻著光亮,好似想分給他一點溫暖。
他沒能說一句「再見」,就僵直著身體離去。只要多看她一眼,他一定會衝上去抱她、吻她……然後又是無法避免的,對她的傷害。
從此以後,我的心又是我的了……她笑得那麼甜,那些話卻像利刃般,一字一字劃在他心上。
關少衡失去方向地在馬路上大步走著,心裡只迴繞著她那張天真可愛的笑臉。你的心又是你的了……那麼,我的心呢?
第七章
兩年後。
優閒的午後,暖暖的陽光灑了一地。關少衡捲起袖子,在他的辦公室裡煮咖啡,身邊不時傳來童兆頤的話聲。此情此景,讓他不由得想起遲敏。以前這樣的聚會總有她一份,然而她已經不可能再出席了。
那一次的合作案後,項澤明果然嚥不下一口氣,沒幾天就將她流放邊疆,在每一個瑞開有產業的國家間調來調去。印尼大暴動時,遲敏正好待在雅加達,到了最危急的時刻都沒有離開。童兆頤氣急敗壞地拿了份報紙給他看,是遲敏接受台灣記者訪問的報導。
她說瑞開在印尼的投資與黨政高層關係不大,瑞開和她本人都不會在此刻撤走。
「項澤明存心要整死她,那些暴民只知道她是華人,誰管她和蘇哈托有沒有掛鉤!」
他看了看報導,沒說什麼。
「關少衡,你竟然無動於衷?你不殺伯仁,伯仁是為你而死的啊。」
「她死了,我把命賠她。」他淡然的口吻有著不容置疑的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