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哪有人這樣作爹的,動不動就出手打自己的子女,真是枉稱為人!看在他這個外人眼裡真為姬兒感到心疼。
姬兒拉過衣袖遮蔽手臂,帶笑的說:「不是啦,是……我自己不小心弄傷了啦。」
接過小東拿來的酒瓶,姬兒欠身。「海大叔、小東,謝謝你們,姬兒先走了。」
眼見她匆匆離去的倉惶背影,海老愛莫能助地暗歎一口氣。
*** *** ***
一進屋內,姬兒便察覺了不對勁。
平時她一回來,狗兒、鴨兒、雞兒都會興高采烈衝到她身邊打轉,怎麼今日不見那些熟悉的身影?
「鴨兒、狗兒……」她出聲叫喊。
回應她的是聽了十幾年的沙啞聲音。
「姬兒回來了是吧!快快,快把酒帶到後頭來。」
後頭不是廚房嗎?
爹一向嫌那兒髒,今天怎麼會突然有興致去了後頭,聽起他的聲音,似乎還很高興?
踏著困惑的步伐,姬兒聽話捧著酒瓶走入廚房。
首先瞧人她眼裡的是一隻饑瘦黃狗,趴在門扉旁的小角落,見她走來,抬起頭嗚嗚低鳴了兩聲。
「狗兒,原來你窩在這兒。」
姬兒稍稍彎下身,黃狗見狀,緊忙偎向她的膝前。
「狗兒,你怎麼了?」它怎麼在發抖?
姬兒對上它佈滿恐懼的小黑瞳,心中隱隱不安起來。狗兒不會無故出現這般害怕的樣子……
「你不快把酒送到我面前,還蹲在那兒磨蹭什麼?」
抬起頭,姬兒緩緩看向早已不耐煩的男人,冷不防地,她猛然倒抽口氣。
「啊……阿爹……你……」抖著音,姬兒不敢相信自己所見。
阿爹嘴裡吐出的骨頭、散落一地的羽毛……天!扔在那堆殘骸邊的紅絲帶正是前幾日她給鴨兒綁上的…
姬兒腦裡升起了個可怕的念頭。
啃著肥嫩的鴨掌,一頭灰白髮的男人滿足道:「不枉我們浪費了這麼多米糧,不錯不錯,肉質果然和我想的一樣肥美,的確好吃,咦,你怎麼還杵在那邊?」
「你……吃了鴨兒!」她從小照顧到大的鴨兒……
鼻頭一酸,掩不住的驚嚇及傷心讓她軟了手,「匡嘟」一聲,酒瓶跌碎在地上,撒了一地的酒。
「你這個死丫頭!」一見酒沒了,男人氣得跳起來。
「你皮癢了是不是?竟然打翻了我的酒……咳咳……」
糟了,剛剛嘴裡的骨頭哽住了他的喉頭--
男人不斷地猛咳,希望能將喉中的硬骨咳出,可惜不論他如何死命用力就是不從他願,那頑強的骨頭似乎越卡越深了,男人開始察覺自己的呼吸越來越不順。
「咳咳……姬……姬兒……」
從哀傷中被喚醒,就見到阿爹一臉泛青,姬兒驚慌得手足無措起來。
「阿爹……」
「快……快去……請大夫……」好難受,他快不能呼吸了。
「可是我們沒錢哪,家裡沒有可以變賣的東西,怎麼情得了大夫?」喪鴨之痛讓滿腦子渾沌的姬兒忘了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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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吵些什麼?」
風離魄的出聲引來了眾人回頭。
「這位爺,看您的樣子就知道您是外地人了,難怪不知道此人的惡行……」
「這人從來沒盡過作爹的責任,動不動就動手打自己的女兒,還騙了我們街坊不少的錢去吃喝嫖賭,您說這人該不該死?」
「對嘛!真是老天有眼,讓他嘗到報應,活活被噎死!」
這群人東講一句西說一句的,他哪聽得懂。
「統統閉嘴!」風離魄大喝一聲。還不如讓他自己用眼去看來得快些。
越過面前被他的大吼嚇傻的表民,看到那一幕,他開始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有問題--
賣身葬父的例子他見過太多,可就沒見過他眼前的這一個。
賣身葬鴨、賣身診雞、賣身餵狗、賣身救乞、賣身還酒錢、賣身……小小一個木板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而除了那最後一項「賣身葬父」是風離魄看得懂的,其他的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
他的目光從蓋著草蓆顯然是女子父親的那人身上,漸漸移到一旁趴伏的黃狗,再慢慢放到低首跪蹲著的女子身上,而她的手裡竟然還抱著一隻……雞?!這實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風離魄花了一段不算短的工夫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搞什麼鬼!」
腳不自覺地走近。
「不要踩到鴨兒!」
一聲命令讓他踏出的腳懸在半空中,風離魄怔然看著前方地面。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他開始懷疑剛剛那道柔軟嗓音是他的錯覺,於是他又往前邁了一步。
「小心你的腳,不要……哎呀!你踢到鴨兒了……」
原本跪坐在地面上的女子,猛地抬起了張淚流滿面的小瞼,瞪著立在眼前的高大男子,傷心的指控。「鴨兒已經夠可憐了,你為什麼還要欺負它?它就只剩這些骨骸了………」
姬兒俯下身,將被移位的鴨兒骨骸撿了回來,小心翼翼的拍去附著在上的塵土,再將它歸放回原位--她的身前約一個手臂的距離。
風離魄覺得自己似乎被人耍了,那女人口中的「鴨兒」不會就是那一堆……鴨骨頭吧!但看她那副寶貝的模樣,等等……「賣身葬鴨」?不會是他所想的那樣吧!
他不自覺提高了嗓音。「你賣身就為了葬這玩意兒?」天底下不會真的有這種白癡吧!
她微微點了頭,循著聲音,總算將眼前的陌生男子看個清楚。他很高大,修長壯碩的身軀彷彿蘊藏了無限的力量,也許,他會是老天派來幫助她的人……
「那賣身診雞又是什麼鬼東西?」
姬兒低頭俯看懷中的雞。「雞兒嚇壞了,精神非常不好也站不起身來,我擔心它是不是受了內傷,想找個大夫替它看看。」
昨晚她在爐灶旁找著了讓繩捆綁住兩腳的雞兒,畏縮的樣子以及害怕的雙眼,顯然它也吃了不少苦。
「賣身餵狗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