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琳搖搖頭,嘲笑自己竟然輕易相信一個這樣的人。
轉過身正要拿飲料,耳畔陡地傳來一陣笑浪,不用仔細分辨,也知道是她那位兩肋插刀的損友。
因為背對著的關係,伊琳看不清被李怡安使力挑逗的那男子面貌,但猜想肯定帥得一塌糊塗,才會讓她樂成這樣。
吃飽喝足了,百無聊賴的她,在角落找到一個可以避開眾人的位子,便不假思索的走過去。
「嗨!」熟悉的聲音從小圓桌的對面來。「如願以償了?」
是齊大律師。「我不懂你的意思。」伊琳在心裡打出無數個問號,不明白他何以會在這兒出現。
「李怡安告訴我,你今晚是特地來釣金龜婿的。」齊歐梵臉上的表情張揚著不屑的怒意。
他今天原本就是要約她來的,沒想到她已先出現,還另有目的!
李怡安這天才,有這種朋友,她還需要敵人嗎?
「嘲笑我吧,我就是如假包換的拜金女。」既然瞞不過,乾脆直截了當承認,省得左遮右掩,姿態難看。
「為什麼?」他口氣相當沖。
原以為尋覓了多年,終於讓他找到一個不是為了金錢而和他自在相處的女孩,可如今,他懷疑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
「廢言,當然是為了錢。」不然怎麼叫拜金?明知故問!
「為了錢,不惜賠掉一生的幸福?」
談不下去了,伊琳不知道他究竟自認是哪號人物,有權過問她的私事。
「回答我的問題。」他的命令有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令她聽得一肚子火。
「不會那麼久的,李怡安說,齊政民的兒子得了很嚴重的病,應該活不了多久。」這番話不說倒還罷了,一說出來便把她
的居心不良晾在太陽底下。
關於這個傳言,齊歐梵也時有耳聞,只是很難相信居然有人因為這樣而心生歹念。
他匪夷所思地怔愣了下,原已非常難看的臉容,這會兒更加怒氣勃發。
「你情願去當個准寡婦以換取榮華富貴?看來我對你的好感和在乎全白費了。」他臉色極其灰敗。「好個表裡不一的拜金女,祝你成功出賣靈魂。」
伊琳驚詫的望著他怒氣沖沖離去的背影,一顆心彷彿直直墜人萬丈深淵。
他是為了在乎我而生氣的?
要不是李怡安拚命搖著她的手臂,她大概會這樣一動也不動的站到明天早上。
「走了啦,人家要打烊了。」李怡安挽著她的手,眉飛色舞的轉述她方纔的艷遇。
伊琳一個字也聽不進去,耳邊只是不斷迴盪著齊歐梵的話:出賣靈魂!
* * *
翌日,伊琳拖著沉重的心情來到公司,直奔人事部門,準備交了離職書就立刻消失。
雖然齊歐梵的辦公室遠在頂樓,她還是覺得有股揮去不去的陰影籠罩著,他昨晚的表白讓她不但受寵若驚,心頭亦感到暖洋洋的,但如今似乎她再怎麼解釋也來不及了。
像干了壞事被揭穿,她真是羞愧得想挖個地洞一頭鑽進去,從此改行當土撥鼠。
「伊琳。」沈經理見到她,意外地笑開一嘴參差不齊的牙齒。「你來得正好。」
笑得好假,一定是為了昨天下午沒事先請假,準備好好臭罵她一頓。
「這是剛下達的人事命令。」他把一份公文交給她。「從今天起,你改調行政部當助理,薪資調高五千元,希望你好好做,不要辜負大家對你的期望。」
這……伊琳捧著那份公文,想辭職的話霎時梗在喉嚨,不知怎麼開口才好。
沈經理所說的大家,指的是誰?齊歐梵?不可能,他現在唾棄她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幫她?李怡安的老爸?不,他沒那麼夠力。
那麼,會是誰呢?
真希望那個誰根本不存在,她的陞遷靠的應該是自己的能力。
伊琳把公文揣在手心,魂不守舍地到行政部門辦理報到手續。
行政部的許副理很快指導她好相關表格。
「你今天先休假一天吧,明天再開始上班。」他說。
為什麼?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
她想問,但不知為何就那樣愣愣的走出辦公室。這一切來得太快,快得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回到總機室,赫見齊歐梵已等在那兒。他今天難得的西裝革履,連一向隨性的亂髮,都梳理得一絲不苟。
「準備好要走了嗎?」他問。
「哇!」張秀梅眼珠滴溜轉。「伊琳,你好過份,居然都沒告訴我。」
「別瞎猜。」光看齊歐梵那張撲克臉也知道,他們不是要去約會。「齊律師是要陪我回去老家處理正事。」
兩人走進電梯裡,便各自往左右兩旁靠。南下台中的一路上,除了公事,齊歐梵拒絕跟她談論任何觸及私人的話題。
伊琳老家住在東勢鄉間,一棟平房就蓋在大片的柿子田中央。以前每逢重陽節過後,她就會回來幫忙采收農作物。
如今景物依舊,人事卻已全非。
老家的房舍經年沒人打掃,蜘蛛網處處可見,桌椅床榻佈滿了灰塵,門口的雜草更是長及腰部,整棟房子就像電視裡的鬼屋,暗影幢幢。
「你先在這裡等一下,我去跟堂叔打聲招呼。」其實她是想去看看她堂叔、嬸在不在,避免他們不顧她的顏面,又要說一些不堪入耳的話。
「伊琳啊!」伊琳的堂嬸鄭春美,從屋子後頭冒了出來。
「你終於知道要回來了。」
她戴著斗笠,臉上還蒙著一條大布巾,手裡的竹簍堆滿剛采收下來的甜柿。
「這是我家,我愛什麼時候回來都可以。」那些甜柿都是她家的,搶了人家的東西,講話還那麼囂張。
「哼,你家?再過一陣子就不是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意思很簡單,你堂叔已經準備把這塊地連同這棟房子一起賣掉了。對了,你回來得正好,可以幫忙辦過戶手續!」
伊琳的胸口彷彿被人用拳頭重重地捶上一拳。
「堂叔憑什麼把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