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靠近中正紀念堂的這條馬路上,幾乎全部都是禮服公司。
歐式的、日式的、中國式的……要什麼有什麼,看得伊琳眼花撩亂。
「假使齊家的人知道你陪我來看禮服,會不會不高興?」看禮服就算了,他還說要送她哩,既已收了人家的一千五百萬,他們倆似乎該稍微避一避免得人家誤會。
「不會的,齊董很信任我。」齊歐梵挺有自信的說。
「因為你也姓齊?」這個巧合,她老早就想問了。
「因為我光明磊落,值得信賴。」
這麼偉大崇高的形容詞,該留給別人來說吧。
伊琳撇著嘴,朝前走進一家看起來頗典雅的禮服公司。服務小姐一見到他倆,馬上眉開眼笑。
「兩位好,看禮服嗎?這邊請。哇,兩位真是郎才女貌,難得的一對新郎與新娘。」
「他不是新郎。」伊琳沒好氣的說。
「真的?」服務小姐的臉像被雞蛋砸到一樣。如果她夠聰明的話,就會立刻把嘴巴閉起來,奈何這世上聰明之人何其少。「但是,你們好有夫妻臉哦。」
該死的齊歐梵,居然呵呵地笑個不停,有什麼好笑的?!
「麻煩把裡面那件粉色的拿出來給我看一下。」再要囉唆就甩頭走人。
「白色的那件比較適合你。」齊歐梵說。
該死的服務小姐居然聽他的卻不聽她的?!伊琳不滿的挑著眉。
「請你善盡旁觀者的角色,哪邊涼快往哪邊去好嗎?」到底是誰要嫁人呀?
「除非你不想當個出色的新娘子。」齊歐梵接過服務小姐手中的禮服,往她身上左比右比,在場也是來看禮服的客人們無不拍手叫好,大加讚賞他的眼光獨到。
人漂亮,當然穿什麼都嘛好看。
伊琳存心跟他唱反調。「這件我不喜歡。」留下服務小姐一臉的錯愕,她這位清貧小小姐已經推門出去走往另一家禮服公司。
齊歐梵這次學乖了,不再給她正面的指點,而是用以退為進的方法誘導她。
「這個呢?」
「丑。」
「這個?」
「好。」
「那,這些呢?」
一個半小時後,她手上已經大包小包,買的每一樣東西,都是他力勸千萬不可的高檔貨。
「回家吧!」生平第一次大採購,累得她半死。
「去看場電影如何?他精力出奇的旺盛。「環球電影院正在上演一部文藝片,好像挺不錯的。」
伊琳把五、六袋的東西全數堆進他的座車,接著用很認真的眼神看了他好一會兒。
「怎麼覺得我好像是要嫁給你?」
「別胡思亂想,我可賠不起人家一千五百萬。」他眼中的笑深不可測。「生命的運行自有它一定的軌跡,我們能做的就只有隨緣。」
他的長臂輕摟著她的肩,邀她往前走。
伊琳沒有排拒,就那樣非常自然的和他並肩,走進遼廣幽靜的中正紀念堂,走往杭州南路。
行經十字路口時,他會體貼的牽著她的手,偶遇機車呼嘯而過,他會不露聲色的將她推往人行道的裡邊,以策安全。
沉默良久,她喃喃的說:「嚴格說來,你尚未正式追求過我。」
「我以為感情的事應該靠默契,所謂的心有靈犀。」他感性的回頭望著她,眼中不自覺的盛滿情意。
「如果你要求我,我或許會考慮——」
「又回到原點了。」齊歐梵趕緊制止她打退堂鼓。「不是說了,那只是『權宜之計』,也許我們還會有以後。」
「沒錯、沒錯,等齊董他兒子那個以後,我們之間就沒有障礙了。」她直率的接口道,滿眼的陰霾竟因此一掃而空。
拜託,能不能不要表現得這麼,呃,不厚道。他無奈的看著她。
所幸戲院已經到了,他們可以不必繼續這個有違天理人倫的話題。
這部電影不如齊歐梵原先期望的好,尤其是女主角的演技似乎沒啥長進。
因為無心螢幕上的情節,他於是將注意力擺在伊琳身上。
她看得很專注,隨著劇情時而欣喜若狂,時而低頭悲泣,一派天真無邪的模樣。
這大概就是她吸引他的最大原因。她和那些自詡為時代女性,見了心儀的男人就卯起勁來倒追,卻是言語乏味三兩句不離時尚、名牌的社交名嬡,最大的不同在於她的真。高興得很真,悲傷得很真,討厭得很真,連打起架來,恨起人來都很真。
也許有人笑他改邪歸正了,以往這類型的清純玉女,他可是敬而遠之,絕不敢沾惹的,他也不否認。結婚是一輩子的事,總要慎而重之的選一個能跟自己長相廝守,一顰一笑都能牽動他心扉的女人。
電影散場時,兩人按原來的路徑踅回車子停放的地方,伊琳顯得心事重重,一言不發。
「怎麼啦?」那部電影沒這麼感人吧?
幫她繫好安全帶,見她臉上竟掛著晶瑩的淚珠,齊歐梵心底暗暗吃驚。
不該帶她去看電影的,這小女子不會因大受感動,而打消結婚的念頭吧?
但,若真是如此,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足見她真的很愛他,那麼或許可以跟她實話實說了。
齊歐梵竊喜地將她的下巴托起,怔怔地瞪著她泛著水霧的明眸。「願意讓我吻你嗎?」
她含淚點點頭。
他的唇迅速佔據她那一方小口,用最纏綿悱側的方式,讓她明白他的心意。
過了好久好久,才鬆開她但兩手仍緊握著她的十指。
「如果你真的愛我——」
「我當然愛你,但你愛我嗎?很真心很真心的那一種?可以海枯石爛,至死不渝的那一種?」伊琳神情之專注,好像她這一生一世就為找到這問題的解答而來。
「當然,只要你——」齊歐梵話才說一半,即被她打斷。
「那你一定願意等我嘍?快則半年,慢則一年半。」
唉,他乾脆一頭撞死算了。
原來她並沒有悔悟,只是想確定他是不是願意成為她情愛和婚姻上的幫兇。
當初將計就計,引她自動投懷人甕,恐怕是本世紀最荒謬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