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將近十點,歐巴桑好心的上來請她下樓吃早餐。
實在沒啥胃口,但人家一番心意不好拒絕。伊琳不得不起身梳理,換掉細肩帶的絲質睡衣,套上T恤和牛仔七分褲,長髮隨意用手帕綁成馬尾,斜斜垂在胸前,掩不去滿臉的慵懶。
才下兩個階梯,歐巴桑就在轉角處給她打Pass,什麼意思?屋裡來了客人?
她不明就裡,但警戒地提起精神,挺起胸膛。
嗄?那下巴高抬,姿勢優雅地端坐在餐桌上的人,不就是鍾麗心,她的婆婆?
一大早的,她專趕上山來陪她一道吃清粥小菜?
「媽,早。」伊琳難得立正站好,向她行九十度大禮,臉上還堆滿諂媚的笑。
「都十點了,還早?」鍾麗心瞄她一眼,兀自端起盛了熱粥的碗,配著小菜吃了起來。「以前我們當人家媳婦的時候,天天日頭沒出來就起床料理一家子吃的穿的用的,哪像現在的年輕人,真不懂事!」
給她下馬威?
按照合理推論,齊歐梵被十萬火急召回公司,包準是她從中搞小動作。
伊琳冷靜的深吸一口氣,心裡頭快速研究應對良策。
「媽教訓的是,伊琳保證一定改進。」這年頭像她這麼乖巧的媳婦也不多見吧?
「光是嘴巴說說誰不會?」鍾麗心的目光透過眼鏡鏡片射過來,更具威嚴。「我們齊家的媳婦過了門,頭三個月是必須搬回家裡伺候公婆,直到懷了身孕才可以到外頭自成一戶。」
「歐梵沒有跟我提起這事。」三個月倒還好,媳婦服侍公婆也是天經地義,她並不排斥。
「他沒提,你就不會問?」她見伊琳半晌連筷子都沒動,便幫她夾了滿滿一碗的菜,催促道:「快吃,稀飯都涼了。」
「喔。」那麼凶,人家怎麼還吃得下?!「那,要是我提前懷孕了呢?」
鍾麗心兩隻老眼馬上煥發出璀璨的光芒。「那當然就一切隨你所願。不過,你可不能騙我,否則我拿家法治你。」
「什麼家法?」這年頭還有人拿家法出來嚇人的?
「嘴巴有東西不要講話。」顯然她也沒把「家法」背得滾瓜爛熟,才故意轉移話題。
伊琳一邊扒粥,一邊還睜大水眸,豎起耳朵,注意她婆婆有沒有提出更驚人的祖宗家訓或要求。
「吃慢點,先喝粥再配菜,又沒人趕你,瞧,都滴到桌上去了。」鍾麗心即刻抽出面紙,替她把桌面上一小滴菜汁擦拭乾淨。
天下的媽媽都這麼煩嗎?
伊琳本來還只是小心翼翼,現在改為戰戰兢兢了。這樣吃飯鐵定要消化不良。
「我剛剛提的事情,你覺得怎麼樣?」
你剛剛提了什麼?她的腦袋瓜子一下輪轉不過來,只得把眼睛再睜大一點。
這又惹得鍾麗心不悅了。「如果你沒意見,我待會兒就叫人過來幫你們搬東西,歐梵後天要到美國開會,這事早點弄好,他也可以安心工作。」
「他、他要去美國?」幾時決定的事?
「唔,有個案子要他過去協助——」她餘光掃了她一下。「你不許跟哦,我們齊家的規矩你還記得吧?不會連三個月都不能忍吧?」
「他要去三個月?」將近一百天耶!
「很難說,如果業務需要說不定還更久。」鍾麗心說得輕描淡寫,她卻聽得膽戰心驚。
這麼巧,這個會議早不開,晚不開,偏選在這時候開。齊歐梵雖貴為太乙企業的少東,他雖已在婚禮時暴露身份,但目前在公司仍只擔任法律顧問的角色,有什麼天大地大的業務,非要他到場協助三個月?
瞧婆婆閃閃爍爍的眼神,她就知道這百分之百是她的陰謀詭計。
同理可證,她要她搬回淡水住,也絕對不會是為了單純的齊家門規。唉,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她跟她又沒有仇。
那天,在鍾麗心的堅持之下,伊琳萬般不得已的給挾持回齊家的大別墅,而齊歐梵卻一直忙到夜裡快十一點了才進門。
一進門,伊琳就發現他的神色不對。
「出了什麼事?」伊琳擔心的抓著他的手臂問。
「鳥事。」齊歐梵把公事包往沙發上一丟,就氣呼呼的瞪著她。「你是怎麼啦,我媽三言兩語,你就任她擺佈,是誰答應你要搬回這兒住的?」
「我,我……」嘿,錯又不在她。「媽這是你們家的家規,媳婦新進門都得回來向公婆盡孝三個月。」
「荒謬!」當了快三十年的齊家子孫,他從沒聽過這條滑天下之大稽的家規。「她的話你也信。」
「信啊!她是我婆婆耶,就算她說你們家的狗會說話,我還是照信不誤。」惡勢力吶!
齊歐梵猛地一愕,望著她良久。
「一切全是為了我?」他清楚她的脾氣,路見不平都要拔刀相助了,何況人家已欺負到自己頭上來。
「不全然是,但你要這麼想我也不反對。」伊琳彎身將沙發上的公事包拎起,放到櫃子上,轉頭竟見到齊歐梵一雙感激涕零的眼。「嘿,沒那麼偉大吧?」
「夠偉大了。」他將她攬進懷裡,親吻如狂雨急落。「對不起,我不該沒把事情問清楚就對你凶。」
她笑著搖搖頭。「我只希望能夠讓媽真心接納我。」
「難。」齊歐梵喟然長歎。「我媽這輩子只愛兩個人,除了我父親和我,她沒有真心喜歡過誰。」
糟糕,她的腳底開始發寒了。
「所以,你到美國這三個月,我的日子會過得很悲慘嘍。」
「誰告訴你我要到美國去?」這句話根本是自問嘛,睿智如他,怎可能會想不到。「詭計,虧她想得出來。」
「那……怎麼辦?」伊琳閉起眼睛隨便都能夠想出一、二十個被婆婆整得死去活來的慘例,她雖有心當個好媳婦,但不能用被虐的方式。
「將計就計,你意下如何?」齊歐梵咬著她的耳珠子說。
「願聞其詳。」好在她的老公很聰明,棘手的問題只要交給他,沒有解決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