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的卜中興,他要是知道你如此中肯的批評他,肯定會很不高興,下車吧。』 他沒有如約帶她到那家叫巴林的沙龍,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家叫LeProcope的咖啡館。
這間LeProcope是世界上第一間咖啡館,創業於一六八六年。
季筱柔沒法貼切的說出心裡的真實感受,只是瞪大水眸,怔愣地望著眼前據傳伏爾 泰每天要來喝下四十杯咖啡加巧克力,年輕時的拿破侖,曾因沒錢而拿帽子作抵押,就 為了一杯咖啡和一段能與學者名流閒談的時光的古老咖啡館。
『光站在這裡就夠了嗎?』杜少桓把手臂舉高,作勢要她挽著他一起走進去。
季筱柔冷冷睨了他一眼,把高跟鞋『披』在肩上,兀自拾級而上。
『服裝不整是不受歡迎的。』
她這才不情不願的趿上那雙『刑具』,忐志緊張的推開玻璃門。
沒人來招呼她,巴黎人的不好客態度在任何一家餐館都可輕易見識到。
她的法國歷史、人文、科學統統拿到A,雖是初次來到貴寶地,感覺上已經很巴黎 了。
很被冷落的找了一張臨吧檯的位子坐下,回頭卻見到中年微胖的服務生正和杜少桓 熱情且開心的寒暄。
這個『角頭』在人家的土地上也能吃得開,足見其混得多麼徹底和凶狠。
『來一杯摩卡咖啡?』杜少桓甩弄著手中一張不知哪兒弄來的撲克牌,一面大搖大 擺的坐到她對面的椅子上。
『不要,我要喝藍山。』和他唱反調才能抒發她心中的怒火、妒火和無名火。
除了咖啡,杜少桓還幫兩人點了甜軟香酥的鬆餅。坦白說,如果不太去計較他過往 的惡跡劣行,以及現在的乖張跋扈,他還算是一個相當體貼的男性朋友。
『不是說好去巴林的,為什麼來這兒?』嗯,這咖啡真香,光聞味道就值回票『帶 你來找回你自己。』他意有所指的說。
『啥意思?』街頭霸王這會兒又變成哲學大師了?嗟!
『來到巴黎不要只是想到香水、美酒、時裝和卜中興那偽君子交代你的狗屎任務。 這裡是大革命開始的地方,是全人類追求自由的聖地,何不敞開你的心靈,用嗅覺和聽 覺跟你自己對話,也許你會發現另一個全新的、真正的季筱柔。』
哎呀呀呀,狗嘴吐出象牙了,奇跡奇跡。應該用什麼樣的面腔聊表尊敬之意呢?
不過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剛剛提到了卜中興交付給我的任務?你是怎麼知 道的?』
『神機妙算嘍。』他一臉壞笑,連兩隻黑瞳都帶著邪惡。
『不要故弄玄虛,說實話,你幹麼派人跟蹤我?』說不定他和那個軍火犯也有勾結 ,或者他根本就是和那幫人是一夥的。
『誰有興致幹那種蠢事。』他噙笑的嘴角充滿嘲弄。『是報紙寫的,報上說:台灣 某卜姓檢察宮,將負責緝捕一名潛逃在法國的軍火嫌疑犯。這麼明顯的暗示,加上你說 到巴黎來不是為了我,和你從小對卜中興一相情願的癡戀,隨便扳個腳指頭也猜得出來 是怎麼回事。』
『噢--』連報紙都登出來了,陳姿秀還說這是一個極秘密的行動。
『你敢再三兩句就拿卜中興消道,拿我神聖的情感當笑柄試試看。』
『神聖?』他被她的神聖二字搞得啼笑皆非。『所以你甘心為他淪落為阻街女郎, 色誘那個你連名字都不知道的那個……什麼來著?』
『軍火犯。』選擇性健忘症?她臉色難看,口氣差,每一個字都是從牙縫裡迸出來 。
『嘖嘖!卜中興那老鬼個性呆板,腦筋遲頓,給人編派的罪名也亂沒創意。』
他口沫橫飛的罵著人,端起咖啡緩緩啜飲的模樣卻斯文得活像個詩書滿腹、崖岸清 俊的學者,看得季筱柔眼珠子強強要蹦出來。表裡不一的惡棍!
『人家哪點招你惹你了?講不到三句話就含一根剌。那個軍火犯是罪證確鑿,卜中 興才奉命捉拿他歸案。』
『既然如此,那麼請告訴我他叫什麼名手?犯了哪些大案?地檢處有上千名的人員 可用,為什麼要找你這個平民百姓出來當箭靶當替死鬼?』
『這……』他的質問正是她的疑惑。那天遲遲沒有機會開口,如今被杜少桓一一問 上,才突然覺得這趟巴黎之行的確決定得太草率,太欠考慮。
『卜中興是不是告訴你,因為擔心法國政府責怪所以不得不找你;又那個軍火犯行 跡隱密,難以確切掌握他所住的地方,所以希望你以色相相誘,不過為了國家機密和安 全考量,萬一這趟任務失敗,地檢處將完全否認曾和你有過任何協議?』
季筱柔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只能憨憨的望住他。
『不必訝異成那樣。』杜少桓用食指彈了下她的鼻尖,續道:『人哪,沒知識也要 有常識,沒常識三不五時也要看電視。你除了教小朋友學那些三腳貓功夫和狂戀卜中興 那奸詐小人之外,就不會偶爾去看看電影嗎?』如果她看過『不可能的任務』之類的電 影,相信就沒那麼好騙了。
無言的瞪著他約莫五分鐘後,季筱柔決定暫時不跟他鬥嘴。『這件事我會查個水落 石出,倘若是你一派胡言,當心我--』
『狠話我聽多了。』杜少桓陰鬱著雙眸,唇畔凝聚著冷冽的肅殺之氣。『打個電話 給卜中興,告訴他,有種就親自到巴黎來,只有孬種才需要靠女人幫忙。哦,我忘了, 他大概連電話號碼都不願意給你,叫范可欣打吧,她應該連他的手機號碼都有。』
『你想說的不只這些?』話中有話最是教人不舒服。
『夠多了,怕你一時承受不了。』他喝的咖啡量驚人,短短一個鐘頭已經喝了五杯 摩卡。
『那……』就沒什麼好談的了。『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