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著他炯亮懾人的眸子,季筱柔幾乎是無限憤慨的回答,『每個人心靈深處都有 幽微的渴望,你並不瞭解我,我不需要這種懷著惡意的粗糙心理剖析。』
『惱羞成怒了?』杜少桓拂開覆在她額前的劉海,摟住她說:『不要害怕敞開心懷 ,試著瞭解自己,按照自己真正的心意去追求你所渴望的。就像我,我愛你,所以我處 心積慮,熱烈甚且瘋狂的完成自己的心願,就算最終仍不能得到你,但至少我對得起自 己。』
『你是我這輩子見過最死皮賴臉,最不怕被拒絕的人。』把手從他掌心抽出,旋即 卻又情不自禁地握住他,浪潮般的溫柔侵蝕著她向來護衛甚嚴的心防。不知道他們這段 意外的戀情將如何發展?
年少時代唯一打贏過她的玩伴,如今用濃情蜜意填補她心靈的許多空洞。她曾指天 咒地,無所不用其極加以鄙視的男人,會是今生牽著她步向紅毯那端的人?
這一晚他們擁躺在地板上,他引領著她一遍又一遍體驗她從沒親嘗過的美妙滋味, 讓她明白兩性之間可以有這許多的激情纏綿、相互取悅。除此之外,他緊守著最後一道 防線竭力克制,說是怕嚇壞了她,說是要等到她迷途知返,心甘情願之後,再共享翻雲 覆雨的美好。
爐火燒盡,他起身點上燭火,影影幢幢的火苗,照映著兩人。
從杜少桓的懷裡抬頭,季筱柔覺得相當困惑,從來不曾在意過的人,卻在最意外的 時刻闖進生命,左右自己的未來。
什麼才是她內心真正的渴望?『你愛我什麼?』
『率真、剛直、無邪。』他的語調堅定而溫柔,每一句每一字都含著無邊的魔力, 直透她的靈魂深處。
他從皮夾裡掏出一根黑髮,『你的,那年你撞到河裡,我把你撈起來時,黏在我手 上的。』
她什麼都沒說,其實心裡滿感動的。區區一根黑髮,他居然保存了十五年!這個男 人好可怕。
過往的記憶逐漸湧現腦海,小六那年,他是班上最高最魁梧的男生,老利用午休時 間以惡勢力,要脅趙建明他們跟他一起爬牆到校外哈草。
他是惡魔黨的首領,她總是這麼告訴其他同學,而卜中興就是打擊壞人的救世主。
『我到巴黎來,不會是你一手促成的呢?』很合理的懷疑不是嗎?種種的跡象顯示 ,他對卜中興的所有計畫似乎都瞭如指掌。
『越來越上軌道了。』收起她的黑髮,杜少桓將她從軟墊上拉起。『走,帶你去見 一位老朋友。』
『現在?』三更半夜,屋外一片漆黑,誰會選在這時候拜訪?
他莫測高深地抿嘴淺笑。『有些人特別喜歡在暗地裡活動,客隨主便,我們也不好 意思多說什麼。』
青鐵般的天空落下濛濛細雨,為小山坡渲染上一層薄薄的如夢似幻的霧氣。
杜少桓領著她來到大橡樹下等候了約莫五分鐘左右,那位他口中的『老朋友』
終於出現。
『你確定那王八蛋就住在這裡?』
是一男一女,兩人穿著御寒的黑色斗蓬遮住頭臉,正從山坡的另一端小心翼翼地朝 大別墅的方向潛行。
『唔,我跟蹤了兩次,應該錯不了,否則也不會十萬火急把你叫來。只是不知道季 筱柔在裡面有沒有查出什麼,她說那姓杜的是你們的小學同學。』
這聲音季筱柔認出來了,是范可欣。至於那個男的,她想可能是聽錯了,不會是他 的。
『哼,同學又怎樣,就算是爺爺奶奶,我照辦不誤。』他說話的口氣是既憤且恨。
『可是,怎會這麼巧?你好像一點也不驚訝?』
『小心點,這邊的坡度比較陡,一不小心容易摔下去。』他故意把話岔開。
『你想姓杜的那傢伙會不會發現我們?』
『不用怕,大不了來個通殺。』完全是一派仇家的口吻。
『卜中興,這次你最好不要再搞錯,否則我爸絕對饒不了你。』
果然是他!季筱柔心口卜通突跳,若非杜少桓緊握住她的手,她肯定會驚呼出聲。
『我百分之兩百肯定,你老爸要捉的軍火犯就是他,』卜中興親匿地扶住范可欣的 腰,深恐她不慎摔跤了。『記得了,待會兒只要一查到搶枝刀械等武器,就通知人員支 援,任何人膽敢反抗,一律格殺勿論。』
『不要輕舉妄動,這裡是法國,可不是台灣。』
『就因為是在法國才好辦事,消滅這幫匪類之後,我們立刻撤離,到時死無對證, 法國警方又能奈我何?』
『季筱柔呢?不必先通知她撤離?』
『事到如今也管不了她了,誰教她不跟你合作。要是上級追問,就說她被姓杜的收 買了。』
季筱柔閒言,血氣立刻上衝腦門。
『無憑無據,會不會太狠了?她畢竟是你的小學同學。』
『難道你要留著她,讓她回報上級,把找到嫌犯以及嫌犯窩藏地點這些功勞,統統 搶了去?』卜中興很陰險的說。『以她這幾天的行逕,早已失去擔任專案小組人員的資 格,就算回到台灣,我也要稟告上級,給她個共犯的罪名。』
『何必呢,她到底是衝著你才來幫忙的,那一百萬也是……』
『噓!』卜中興急急打斷范可欣的話。『小聲點,姓杜那賊頭陰狠狡詐,小心他在 附近埋伏了走狗。』
兩人邊走邊又嘀嘀咕咕的不知說些什麼,季筱柔已經聽不清楚。
『我要去把他給殺了。』她兩隻拳頭握得快擰出汁來。
『殺他容易,但這麼一來,屬於你該得的那一百萬不就泡湯了,而且所有的真相你 還沒完全搞清楚呢。』
『包括你是不是軍火犯?』
『包括你是不是真的愛他。』他濃密的眉毛在寒風細雨中微微挑揚,眼神凝聚在她 臉上,深邃而真切。
『你不是已經猜到答案了?』真相總是殘酷的,她寧可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