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這是一個位於信義區的豪宅社區,它有個很假仙的名字叫「寒舍」。以歐美百年高級旅館為建築設計藍本的大樓,每間市價大約六千至八千萬元之間,乃出自建築大師黃永鴻的手筆。
在這號稱鑲金砌玉的雅致豪宅頂樓,住著一戶姓谷的人家。
今天正逢谷予軒家裡一個月一次的盛事,因為她那個足足長她十一歲的姐姐谷予安又要相親了。
實在搞不清楚這是不是老天爺故意捉弄,還是她老姐的運氣奇差無比,三十歲的她德智兼修,從北一女、台大外文,一路念到史丹福的MBA,一共拿到二十幾張品學兼優的獎狀,心地善良到連螞蟻都不忍心踩死.為什麼這麼出類拔萃的人還嫁不出去?
「軒軒!你準備好了沒有?」
她老媽那個大嗓門,又在客廳鬼叫個沒完:
「是姐姐相親,又不是我相親,幹嘛非要我去不可?!」她才不要去當超級無聊大燈泡。
「你不去幫襯,人家怎麼知道予安有多麼溫柔嫻淑。」
唉,有這種媽媽,批評踐踏自己的女兒完全不遺餘力。
谷予軒緩步出了房門,抗議的說:「爸,你聽媽說得多過分。」
「好啦,好啦,為了姐姐的終身大事,你就委屈一下吧。」谷仲安擱下報紙,用一種很傷感情的無奈眼神瞟向她。「反正你在家也不可能會唸書,跟著去吃一頓免費大餐也不錯呀。」
「怎麼連你也……」算了算了,這對夫妻根本是一個鼻孔出氣,跟他們爭辯只是浪費唇舌。
☆ ☆ ☆
這回幫谷予安介紹對象的是二姨媽婆家的大姑的一個遠房親戚,是一名竹科新貴,未曾結過婚,老實忠厚,身家清白,無不良嗜好,跟谷予安一樣,也是留美碩士。
媒人以其豐富的經驗推斷,這亂有出息的男子和她乖巧得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姐姐,絕對是速配「馬吉」的。
相親地點選在古色古香的圓山飯店宴會廳。十二點不到,他們卻已經在樓下咖啡廳等了快半個小時。
「幹嘛不直接上去?」谷予軒收起諾基亞的果凍機,非常不耐的發著牢騷。
「男方還沒到,我們就先到,人家會以為我們迫不及待,所以,再等一會兒。」崔慈心以專業的口吻分析。
谷予軒把眼睛看向天花板吊出死魚眼,不屑的說:「既然淪落到相親這種地步……」
「閉嘴。」崔慈心料定她狗嘴吐不出象牙,果斷的制止她發表謬論。「到車上去幫你姐姐拿一瓶蠻牛。」
「做什麼?」又不是比武招親!
「提神呀。」崔慈心塞了鑰匙給她;「待會兒萬一話題太過無聊,你姐姐哈欠連連怎麼辦?」
「有我頂著,怕什麼?」說話她最在行了,一個晚上可以講爆三張電話卡。
「免了,待會你除了屹,什麼話也不許說,什麼事也不許做。」
「希罕。」
谷予軒碎碎念的走出咖啡廳,即見到她二姨媽帶著一票三姑六婆,聲勢浩大的前來助陣,
幸好經過谷仲安努力協調之後,她們勉強同意晢不露面,只安靜的坐在角落,做側面觀察。
十二點十五分,自稱精通易經卦象的崔慈心宣佈此乃良辰占時,一大群人始裝模作樣的走上二樓、
谷予軒閃回房間,十五分鐘後,以雙槍俠的姿態出現在眾人面前。
所謂雙槍,意即手機加PHS,兩支槍都打不死人,但讓她父母很想一頭撞死。
再看看她那身超炫的行頭,寬鬆T恤、像老沒穿好的垮褲,再加上一雙NikeForce的板鞋,絕對是新世代時下最in的穿著。
「走吧。」她故意忽略父母和姐姐眼中驚嚇萬狀的表情。
「呃,好,走,走吧。」谷仲安極力安撫恐怕需要去收驚的崔慈心,要她盡量往好的方面想,「你瞧,安安站在軒軒身邊看起來是不是格外的端莊婉約?」
「這……倒也是。」
崔慈心怒火亂竄的目光一轉向大女兒,立刻變得慈眉善目。
今兒個是谷予安第二十次相親,她刻意挑了一件過膝的紫色洋裝,搭配同色系的髮夾和表帶,望上去的確很像教養良好的上等美女。
都二十次了,姐姐怎麼也不嫌煩?
谷予軒對姐姐樂「相」不疲感到相當好奇,每回只要有人提供機會,她總是來者不拒,管他張三李四,還是阿貓阿狗,她一概欣然赴約。即使屢相屢敗,她依然堅毅不拔,簡直可以和國父十一次革命成功偉大崇高的精神相互媲美。
今天的裝扮還是她特地到某精舍清教」高人」,關於相親的必勝化妝木、開運髮型;連衣服部是在——家叫「成功」的委託行買的。
但老媽對姐姐的滿意廈已經從一百二十分降至八十分,以前她逢人就說,予安所有的優點完全得白她的遺傳,現在則改口為,其實她也滿像丈夫的。
父母欣賞的餘光不小心掃到另一個「了尾女兒」,一張臉立刻拉得長長。唉!
入座的科技新貿名叫李水年,一百七十幾公分,有點福態,但不失英挺。
可惜眾人注目的焦點不是他,而是他罪該萬死請來壯膽的好友陸昊。
他可謂集高壯俊美之大成,左看像劉德華,右看像木村拓栽,眼睛像湯姆克魯斯,鼻子像梅爾吉勃遜,嘴巴簡直就是李察吉爾的翻版,怎麼會有人笨到去請一個這樣的人來讓自己從主角貶為龍套?
谷於軒反正當自己是來湊數的,低頭吃飯、抬頭傻笑是她的本分,至於別人說什麼,她才懶得搭理。
但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正當大伙聊得熱烈的當口,她突然瞥見一隻走不知路的蚊子,大剌剁的停在李水年額頭,性好行俠仗義的她,馬上伸出五隻纖纖玉指,快狠準的拍下致命的一掌--
只聽爽脆的一響,下一秒便是大伙低低的喘息聲。
神准,唉,真是太崇拜自己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闖進來,瞎了你的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