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已經是這樣的深夜,我會以為你想在這兒野營三天三夜。」陸昊很好奇她怎麼把這一大堆食物解決掉。
「酒逢知己乾杯少,就當我一個晚上的酒肉朋友吧。」她斟了酒,並掏出香煙,自顧自的點起火,深深吸上—口。
「這麼晚來找我,是為了那份合約?」
楊珊珊的父親開了一家光碟製造廠,兩年前生了重病,但三個兒子沒一個人有能力扛下重任,只得將女兒從美國徵召回來主持大局。
她很優秀,不負眾望地把公司經營得有聲有色。
只是一個女人再能幹,還是想找一個可以信賴、倚靠的臂膀。
她從不諱言對陸昊的癡戀,究竟有多少年了,她不想數。愛一個人就該天長地久嗎?她希望這種毫無理性的執著,千萬別發生在她身上。
「不是,今晚來找你純為閒聊。」她把酒杯遞給他,很豪邁的先乾為敬,接著大大吁了一口氣。「真好,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能夠自由自在的做我自己。」
「這麼多年,你還是一點沒變。」私底下的她極中性,和人前的嬌柔矜持模樣判若兩人。
「為什麼要變?」她吃吃的一笑,「我的人和我的感情一樣,絕對忠於原味。」
「不值得。」他的目光膠著於海面上的掠影,嗓音彷彿來自遙遠的地方。
「值不值得很難論斷,可以肯定的是不會有未來。」她將煙蒂拋進席捲而來的波浪,浪花濺起,涼涼的水滴一一灑向他倆。
陸昊微愣了半響,才說:「我操縱不了自己的情感。」
「我明白。只要你承認確實曾經愛過我,這就已經足夠了。」
「珊珊……」他希望能有所解釋。
「不談感情,」她瀟灑的搖搖頭,強力掩飾受傷的感覺。「淡談你那個頑劣的女徒弟吧,你究竟是賭氣,還是賭你有多大本領!」
「都不是,我何需跟誰賭?」
「反詰得好,我想你也不至於不知自己在做什麼。她很特別,我第一眼看到她,就知道她與眾不同,她其實不那麼壞,卻努力想壞進骨子裡去,真不可思議。」
第四章
記不清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陸昊儼然成了谷予軒的專任監護人,每天補習班一下課,他就接她到學校的研究室「苦毒」,晚餐則是在他的車裡吃三明治解決,八點前準時回到她家,再進行非人急訓,妄想讓她鐵杵磨成繡花針。
而亞男那票損友恐怕受了他什麼威脅,全不知死到哪裡去,不但不來找她,Call機也不回。
歷經兩個多月慘無人道的磨練之後,她的模擬考成績讓補習班的老師和安安眼睛都為之一亮,連她也覺得有那麼一點點崇拜自己。
陸昊成功證明了,她的確不是朽木更非阿斗,而是宇宙世界一級懶蟲。在他的淬礪之下,她逐漸拎回失蹤多年的信心,也和毅力來個不期而遇,只是偶爾想飛、想瘋的時候,依然會吵得驚天動地,讓陸昊幾度瀕臨放棄邊緣。
這天晚飯過後,他掛了一通電話進來,說臨時有事,將晚半個小時到。
接著她聽到姐姐房裡傳出慘叫聲,忙奔過去瞧個究竟。只見她老媽把一整疊書信忿怒的撕碎,扔進垃圾桶。
「媽,我求你,別這樣,媽!」谷予安帶著哀嚎的哭泣聲,令人聽得膽戰心驚。
谷予軒走向前,拾起一張仍留有清楚署名的信紙,是李永年寫的?
「給我丟掉!」崔慈心衝過來,一把搶了去,揉捏成團,咬牙切齒的命令谷予安,「給我聽著,從今天開始不准出家門一步,不准再跟他來往,否則……」
「媽,我求你……」可憐的谷子安哭得兩眼紅腫,上氣不接下氣。
「閉嘴!我沒有你這個女兒。」崔慈心的音調又尖又冷,近乎咬牙切齒。
「你鬧夠了沒?」谷予軒突然揚起的聲調,令在場兩人轉向她,「姐都幾歲了,你還要禁錮她多久?自己的婚姻都搞不好,你憑什麼想擺佈女兒的終身大事?」
「你、你給我閉嘴!」多年來,她和丈夫努力維持著表面的和平,小心翼翼的不去碰觸那件事,這死丫頭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
「換句新台詞行不行?除了雞貓子鬼叫之外,你就沒別的本事嗎?」谷予軒伸手拉起姐姐,將她扶到椅子上坐下。
「不要以為你長大了,我就不敢打你。」說著崔慈心真的到儲藏室抄了一支掃帚過來。
谷予軒非但不迴避,甚至挺起胸膛迎上去。
「討打?」嗄!這死丫頭什麼時候長得這麼高了,竟快比她高出一個頭?
谷予軒萬念俱灰的看著母親。「儘管打吧,我跟你保證,這會是你最後一次在我跟安安身上使用暴力。」
「你威脅我?」崔慈心火得兩眼星火亂竄,握著掃帚的手猛烈顫抖著。
「隨你高興怎麼想。」谷予軒把谷予安扶起來,一起走向房門,「我不是爸,不會消極抵抗,我也不是安安,不會軟弱得任由你指使,我是你的翻版,完全遺傳自你,一旦鉚起來,是會不惜玉石俱焚的。」
「你、你這死丫頭!你給我回來!」掃帚柄用力的往地上打出巨響。
「口氣要再溫柔一點。」崔慈心越吼谷予軒扶著谷予安走得越快。
「你給我站住!」
「唉,你怎麼就是學不會?」谷予軒極老氣橫秋且語重心長的說:「以柔才能克剛,否則遲早這個家就只能鎖住你自己了。」瞧,傭人連探頭出來都不敢。
「你說什麼?!」崔慈心的吼聲猶在空氣中飄蕩,她已拉著谷予安出家門坐進電梯,不一會便來到外頭一個十字路口。
期待已久的手機選在最不適當的時候響起。
谷予軒只回應一聲,臉色立時變了樣。
「誰打來的?」谷予安不安的問。
「你別管,」她把上衣脫下來,披在谷予安身上,叮嚀著,「你今晚先到李永年家避一避,明天媽氣消了再回來。」